另一個版本  第六十八章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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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片刻,兩人都小心傾聽著孩子低微的呼吸,誰都沒說話。
    隔了一會,法老說:“先把頭發弄幹吧……”
    她才想到自己連身幹衣服都沒換,長發更是濕得滴下水來。
    他扔了塊幹布過來,正罩在她頭上,她感到他的手穿梭在她的發間。
    “是抱著孩子放的火?”他問,揉著她滿頭濕發。
    “嗯——”她下意識地答道,“我沒辦法——下午起就被軟禁了——他們不讓我出房間——你別罵我,我實在想不出更好的法子——”
    “怎麼逃的?”他繼續問。
    “就是這麼逃的唄……”她說,“孩子在另一個房間——我把燈推倒在床上——趁衛兵衝進來的時候溜出去——抱了孩子就往水道那邊逃——”
    事實上,孩子和她在一個房間,可她不想讓德卡認為她是個會拿孩子性命冒險的壞母親。她也沒有辦法。自汨公主發現了她的綠眼睛後,就派了衛兵守在她的臥房門口,將她與孩子軟禁起來。偏偏曼圖赫特普又不知所蹤,無法找他商量對策。她明顯嗅到了危險的氣息,是束手待斃還是先發製人?當然不能坐著等死啦!
    “和曼圖赫特普約好的?”
    “不是——”
    她並不知道法老實際上已下了封死水路的命令,不知道汨公主設計譴開埃及衛兵欲經由水路偷襲,也不知道曼圖赫特普跟蹤了汨公主去給法老通風報信,更不可能知道法老會因一個風箏一個暗示一個符號乘著夜色從水路來找她。她隻是從《指環王》裏尋來的靈感:堅不可催的聖盔穀,唯有通水口是弱點,類似的電影還有很多。
    “沒人追你?”
    “他們以為我抱了孩子去逃難吧!有孩子的女人總是比較讓人理解和同情的。”
    汨公主優待她的時間太長,軟禁她的時間太短,以至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她是要逃離。
    “水閘的守衛你是怎麼打發的?”
    “告訴他們快去救火,那裏離王宮挺遠的,遠水救不得近火,我想沒人會去那裏打水的……”
    “你想?”
    她從他平靜的語氣裏感到兆頭不對,趕緊幽怨地歎了口氣,細聲細氣地說:“唉……我想……我不會活得很長……而且會死得很痛苦……”
    他沒答腔,開始梳理她長長的頭發。
    “唉……”她再歎口氣,“我媽媽曾經告訴我,女人生完孩子,必須精心療養很長一段時間,不能碰生水,不能生氣,不能受委屈,而我呢?昨晚!昨晚才剛剛生下了孩子,又被關起來,又要花心思想著逃跑,還要冒險縱火,想法縫補牛皮筏子,費心勞神哄孩子,全身上下在生水裏泡了又泡,好容易以為脫險了,還要在這裏被你審問!連句安慰的話都沒有!唉——唉——唉!”
    她連歎三聲,歎得他扔掉了象牙梳子,騰出手來抱住她,堵她的怨艾。
    “這是最後一次!”他的嘴唇貼在她的耳朵上,慢慢地柔柔地一字一句地吹動她的鼓膜,“最後一次‘你想’!從今以後,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你要完全信任我,完全聽從我,即使身在險境也不許你擅自策劃拿性命開玩笑!從今以後,我會救你,會保護你,會替你把一切都想好!你隻要把自己交給我,跟著我,相信我!”
    他把她抱得那麼緊,以至於她覺得自己胸腔裏跳動著他的心。
    “德卡……”她的聲音哽咽著,不是裝的,“你真以為我離開了?”
    他點頭,與她耳鬢廝磨。
    “你想我了麼?”
    他沉默了數秒種,她的心懸到喉嚨口。
    然後,光與影交錯掠過的帳篷裏,響起了他的回答:
    “請從心篋之屋賜予我心靈,
    隻要心靈在我身上,
    我寧願不食花之湖東岸奧西裏斯賜予的糕餅,
    寧願不乘順江而下之船,
    寧願無可乘之船!”
    眼淚撲簌簌滑過臉頰,他輕輕吻掉了她的淚,輕輕吻住了她的唇。
    請從三千年逆流中賜予我心之歸屬,隻要德卡在我身邊,花之湖東岸奧西裏斯賜予的糕餅,順江而下之船,可乘之船,我寧願不要!寧願不要!
    ……所以……你要原諒我……德卡……原諒我的任性……原諒我曾不可理喻地固執……原諒我曾決絕地傷害你也傷害我自己……哪有種子不萌芽就開出了花?……哪有飛鳥不破殼就能伸展翅膀?……所你必須原諒我……德卡……
    帳篷外傳來曼圖赫特普的歌聲,她聽不懂少年在唱些什麼,德卡卻忽然笑了。
    “可綸,”他略略鬆開手,聲音裏含著笑意,“我們出去坐一會吧!頭發若不幹得透徹,頭會疼的……別擔心,曼圖赫特普殿下表示他很樂意看護孩子!”
    “他是這麼唱的嗎?”
    “‘寶寶又香又嫩的手,我多想親一口;寶寶甜甜的睡臉,我多想守著你直到你睜開眼睛衝我哭惱不休……’”法老微笑道,“我猜他不好意思讓別人都聽見,才會用大綠海的語言唱給我聽!”
    她挽住他的手臂,隨他走出營帳,曼圖赫特普笑嘻嘻地站著,已換了身埃及兵的衣服,很有些新鮮的帥氣。
    “我會目不轉睛地守著他的,放心吧!”少年信誓旦旦地保證。
    “有勞殿下了!”法老頷首道。
    待少年進入帳篷後,他們在最近的一叢營火邊坐下。
    走到外邊來方才感覺到夜涼如水的寒氣,涼意自頭頂心傾瀉至發梢,她不自覺地打了個寒戰。德卡在火邊,手肘支在膝上,手支著下巴,似笑非笑地看著她,他的頭發比她的還要長還要黑,淩亂不羈地散著。
    現在她終於能心無旁騖地坦然望著他了。
    差不多一年沒有見麵,會起變化是當然的,在這個年齡的人,每一個細胞都是活躍的,隻要外界有一丁點刺激,它們馬上就會發生化學反應。變化雖然微小,卻根深蒂固,永遠都不能夠還原。德卡,已經長成為真正的法老王了!強悍,冷靜,出類拔萃!人間的陰謀詭計固然騙不過他,來自神明的為難也不能叫他氣餒。原本俊秀但略顯孩子氣的臉龐已被時光完全磨去了少年模樣,每一句話語都經過了深思熟慮,每一個眼神都透出識破機心的銳利。
    她心醉地凝眸注視,甚至沒有去想她在他眼中是什麼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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