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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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有一艘船進港了。
可綸眺望著那艘船,船頭裝飾著藍色的水蓮花,那盛開的模樣猶如王冠,已收起的帆上繪著一隻鷹,那該是底比斯的鷹吧!
“是艘埃及來的船……”可綸輕聲說道。
“埃及來的船!”她身邊的阿爾啟迪凱不安了,她情不自禁抓緊了可綸的手,生怕可綸會隨著那埃及船一齊離開推羅,“最近常有埃及的船進港啊,他們一定是來做生意的吧?”
“也許是吧。”可綸悶悶道,她多麼希望能有機會跑到任何一艘船上去,對著那上麵的人大喊:“喂,返航的時候請捎上我吧!”可是推羅王看得她那麼緊,連她帶著阿爾啟迪凱出來逛街,都派了超過二十個士兵尾隨著,美其名曰保護,其實明明就是監視。新近有消息從那個什麼赫梯傳來,說是王子已經從托羅斯山脈返回了,他叫什麼來著,哦,穆爾西利斯王子,推羅王所敬畏著的最高統治者。因此這兩天推羅王就開始準備著要將她往那裏送了。都怪那個曼圖赫特普,如果他那時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推羅王就不會發現她躲藏在他的船上,那她此時一定已經回到家了。唉~~~~~~
“小姐,你到底要不要買?”
可綸一怔,回過神來,眼前是攤販不耐煩的臉。“我瞧瞧,”可綸隨口敷衍著,她們此時正在離港口和王宮都不遙遠的一個鋪子裏,“剛才我們說到哪了——哦,這個——”她舉起一個透明的玻璃瓶說道,“憑什麼這個玻璃瓶比那個玻璃瓶要貴上一倍不止?”說著她指指另一個彩繪瓶,“這個還有挺漂亮的花紋呢,為什麼反而便宜呢?你該不是因為我看中了這個透明的就想多蒙我的錢吧?”
攤販啼笑皆非地看著眼前的姑娘,她的模樣看起來倒象個有錢的主顧,隻沒想到她的見識卻如此淺薄。“小姐啊,透明的玻璃才貴重哩!”他不得不解釋道,“這是從西頓販運過來的,您瞧瞧這成色,像這樣純淨剔透的玻璃,隻有在西頓才燒得出來,因為隻有那裏有幹淨的白砂。物以稀為貴這句話,您應該聽說過吧?”
“就算是這樣,你也沒道理開這麼高的價錢!”可綸堅持道,“如果你能再便宜一些,我就多買一點,怎麼樣?”
“那您還是到別家去看看吧!”攤販立刻回絕了。哪有這樣做生意的?連一點商量的餘地都沒有,如果買東西不能有優惠有討價還價,那購物還有什麼樂趣啊?
他這個人到底會不會做生意啊?可綸瞪了他一眼,但那攤販已經轉到另一邊去招呼一個胖乎乎的婦人了。
“算了,可綸姐姐!”阿爾啟迪凱拉拉她的手,安慰她道,“您要是喜歡透明的玻璃玩意,等曼圖赫特普回來,讓他送您幾個最精致的吧。您忘記了嗎?他可是西頓的王子啊,這種東西,他要多少便有多少。”
曼圖赫特普?哼!提起他可綸就來氣,“他?不提也罷。阿爾啟迪凱,我們還是到別的地方去轉轉吧!”她說著往外走去,“我不相信推羅的商人都象他這麼不會做生意!”
“小姐,”一直跟在她們身後的納科特這時說道,“您發現沒有,今天街上突然多了很多埃及人呢!”
“是嗎?”可綸隨口應道,“最近有很多埃及來的船,我想那都是下船來玩的水手吧。”
“那些不是水手,小姐,”男孩說,“水手的膚色是被海風吹成的,但那些埃及人的黝黑膚色是被沙漠中的太陽曬出來的。小姐,那些人不是水手,是士兵,而且他們都在不同的地方注意著您呐!”
可綸還沒這個本事去分辨兩種成因不同的黑色,不由得歎為觀止:“你觀察得真是仔細,納科特!”
“我答應過姐姐,要保護您的。”男孩回答,“小姐,我們還是回宮裏去吧。我覺得推羅王派來保護我們的衛兵都不是這些埃及人的對手。”
“你擔心會出事嗎?納科特?”可綸問,“你以為這些埃及人會對我做什麼呢?”我倒巴不得他們把我帶回埃及去,她在心裏補充說道,就算是作為女奴帶回埃及也沒關係。
“是不是有哪位埃及貴人到訪推羅呢?”小公主好奇地猜測道,“雖然我沒聽哥哥提起過,可說不定這些埃及士兵都是保衛這位貴人的。”
“哈,我倒真希望能有位上點檔次的埃及人來推羅,這樣我也好拜托他把我在推羅的近況告訴德卡。”可綸一相情願地說道,“既然納科特都開始擔心了,那我們還是回宮裏呆著吧,或者真能聽到這樣的消息也不一定。”
“一切將如您所願,可綸小姐,”突然有人在她身邊對她說道,“不用期盼了。您在推羅的一舉一動,埃及王早已了如指掌。”
可綸還來不及去打量這個戴著頭巾與她擦身而過的路人,阿爾啟迪凱就已經在一邊困惑道:“我好象聽見曼圖赫特普在講話呢!”
而接下來講話的那個聲音,卻是小公主所不熟悉的。那個陌生的聲音帶著好聽的底比斯口音喚道:“可綸!”
這聲叫喚簡直比咒語還靈驗,輕易就給“未知”施上了定身法。可綸呆呆看著那個站定在她麵前的少年,張口結舌,活象個傻瓜。
電影裏要是出現這種意料之外的戲劇性場麵,主人公會怎麼講話呢?通常是——“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麼來個幼稚一些的——“快狠狠扭我一下。讓我知道這不是在做夢”;如果臉皮有足夠的厚度,還可以帶著漫不經心的腔調這樣說——“我真沒想到原來你竟這麼想念我,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但是無論是哪一種見麵詞,顯然都太過冒險,索性直截了當地把見到他的好處說出來吧!
“快帶我上船,我要回埃及!”可綸對著他大聲說道,“不要在那裏笑嘻嘻的浪費時間了,在被推羅王發現以前,快帶我上你的船!”
說著她緊張兮兮地拉起他的手就要往港口那邊衝,可他卻反而將她往回拉,“我會帶你回去的,可綸,”他微笑道,“可也不用心急成這樣!”
這真的就是德卡了!她費盡心機絞盡腦汁都不能回去的埃及,他一句話就可以將她帶回去了!天底下千百萬人之中,也隻有他可以不管推羅王的禁令,也不把那威名赫赫的穆什麼王子放在眼裏,說帶她回去,就一定能把她帶回去,因為他是德卡,是統治上下埃及的少年法老!
“撲通”一聲,可綸聽見了心頭大石落下的聲音,那舒泰的感覺頃刻間彌漫全身,再不用千方百計地尋找逃跑的良機了,現在她可以靜心去欣賞這地中海畔的旖旎風光了,再沒有什麼事值得懸在心上,她不單可以回去埃及,還可以回家。德卡就在這裏,所以一切都不用再擔心!
這就是所謂的安全感嗎?哎,管它呢,隻要有德卡在,想不安全也不行呢!
非常突兀的,可綸轉身給了德卡一個熱烈的擁抱,由衷地在他耳邊說道:“你來了真好,真好!德卡,你——怎麼不早點來呢?”
埃及王坦然接受了可綸突如其來的親熱舉動,“埃及那邊有點事——讓你久等,真對不起!蒙神眷顧,終於找到了你,可綸——”他貼著她的耳朵,卻在自己心裏說完了那句話,“——可綸,我一直都想念著你!”
可綸不能夠他心裏的話,卻看見了在他們身後的曼圖赫特普,他已經扯去了剛才蒙住他臉的頭巾,帶著微笑瞅著她。
“曼圖赫特普,你壞笑什麼?”可綸鬆開德卡,走到西頓王子麵前不客氣的問他,“你把我趕下了你的船,自己卻跑去埃及告訴德卡我的消息,你也太不夠意思了。不過呢,莎士比亞說過,隻要結果是好的,那一切都算好,所以——還是非常謝謝你!”
“能同時得到法老的信任和未知的感激,這樁無本生意我真還做得不賴!”西頓王子微笑道,“我現在才真切的覺得我的身上流動著腓尼基人的血液!”
“曼圖赫特普,你這隻狡猾的斑鳩!”隻有小公主的臉上露出了失望的神情,“你讓可綸姐姐要離開我了!”
“阿爾啟迪凱,”他蹲下來,握住小公主的手,微笑道,“你使我感到很為難,如果納科特和我一同離開了你,你會不會感到寂寞呢?”
小公主還未及回答,就聽見了急匆匆的奔跑聲,那是衝他們而來的,從王宮的方向而來。
“推羅王有令,請‘未知’與殿下即刻回宮,”來人喊道,“覲見剛剛抵達的穆爾西利斯殿下!”
王子那複雜的名字在這一瞬間令可綸永遠都不會再搞錯了,伴隨這名字而來的還有一種受驚的無奈,在這赫梯統治下的推羅城,埃及的少年王真能從統治者的手心順利將她帶走嗎?不如,不如我們現在就起錨揚帆回埃及吧!可綸幾乎就要脫口而出了,但是德卡卻在她之前開了口。
“看來不能就這樣離開了,”他說,“希瀾可以不必理會,我卻不能公然輕視穆爾西利斯王子,倘若就現在走掉,他會以為我怕他,可綸,再忍耐幾天吧,我們要去會一會赫梯王家的中心人物。”
讓那個穆爾西利斯王子見鬼去吧!可綸在心裏狠狠地說道,這個遠道而來的程咬金,特意親自從遙遠的北方趕過來壞她的好事,真是討厭!好吧,見就去見吧,有德卡在我身邊,看看到底誰怕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