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著對麵的人，顧墨希第一個反應是將手裏的東西丟掉，但緊接著又因為撿它的理由而放棄了，“真是出門要看黃曆，今天似乎很忌小人。”帶著玩味的不正經語氣，顧墨希正快速的尋找可以解讀對方身份的蛛絲馬跡，半晌才有些氣餒的問了一句，“我和閣下認識麼？”而讓顧墨希不爽的是，自對方說完那句話以後，便再沒有了後文，沉默的掛著一絲意味不明的笑意看著自己。被這種注視盯的有些發毛，微正了正身子，思量著估摸自己是等不到那兩個人甩掉追殺返回來了，“要是不熟，告辭。”說著快速閃身向歸人鄉外馬匹處奔去。似是瞧出了顧墨希的動機，那人也隨即掠了出去，緊跟在顧墨希身後，暗罵了一句陰魂不散，加快了步子。
    牽動著傷口，不激烈的疼痛以極其緩慢的速度沁入神經，腳下步子卻一刻不停。停下便意味著死亡。身後人數不算多的追殺讓佐伯有些頭疼，不論如何，自己除了逃跑幾乎再難有其它手段，如是念著，不禁想起初到江南時與方子期的那場拚鬥，他其實除了那盛氣淩人的殺氣是真的以外，其他都是偽裝吧。在交手時佐伯曾這樣想過，隻因那犀利的劍招總會在刺出來時收斂犀利。回憶的空隙，不禁有些期望這種追逐遊戲的盡頭。
    白石速度不快，因為他不需要快，他隻需要在人數減少時方便自己處理。所以在引著十幾人走了一程後，白石就停了下來。回身看著身前的殺手，隻淡淡的說了一句，“你們若是現在離開還來得及。”對於性命，如果連對方自己都不在意，白石確實沒什麼理由在意。隻是白石忘了一點，對於殺手隻有完成任務才有存活的意義與價值。所以，沒有人離開。當那柄軟劍沾染了鮮血時，白石有些恍神的又想起了那三十死士，隨即一抹略有些血腥的笑容扯過嘴角，看來是要速戰速決的。
    沒有人知道白石到底積蓄了多少力量，這本是占據優勢的圍攻，何時已被白石控製了節奏？在體會白石可怕的同時沒有人選擇放手，他們寧可在白石劍下痛快的死去，也不願回去因交不了任務而被折磨致死。可白石並非真的願意去殺死誰，除非迫不得已，沒有誰願意被鮮血沾染。劍光晃過，在劍尖纏過一人頸脈之時，白石頓住了。“你們若是現在離開還來得及。”被又一次提及的言辭讓幾人一愣，許久都不曾有人動過。
    夕陽懶散的斜下，染紅的不止是綠芷塘邊的草色，還有靜默中眾人的表情。就在白石等得不耐煩準備動手將手中的人了結之時，所有人幾乎同時丟下了手中的兵器，齊齊跪在白石麵前。顯然未料到這忽然的陣勢，白石不禁有些措愕。半晌，才將手中人放開，淡漠的說了一句，起來。“若不殺了我們，若不收留我們。”一人言辭不卑不亢，讓白石也瞬間明白了他們的意思，顰起的眉間，帶著些許猶疑，許久，“你們起來。”才有些無奈的放緩了聲音。諸人彼此對視，緩慢的起身，“白石公子。”卻依舊再等白石答複。隻要有一個勢力夠強大的人收留自己等人，這也許比死亡更誘人。
    “你若是想追我，不妨告訴我你的名諱，我才好拒絕你。”終於顧墨希停下了逃跑的腳步，因為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事情，不知覺中已將逃跑視作了理所應當的事，全然忘記了自己是可以反抗的。而對於顧墨希停下來說的這句沒頭沒腦的話，不禁皺了皺眉，“追你為何要告訴你名諱？”整場追逐中這是對方第二次開口說話，溫雅含笑的不似要殺人，而像是在聊詩詞歌賦。“那樣，我才好告訴你，我已經有心上人了。”負責的向對方解釋著，麵色露著等待。對麵人對這樣的解釋愣了片刻。恍悟間，一柄臨摹山水折紙扇迅速打向顧墨希，嘴裏略有惡狠的念了一句，讓公子失望了。
    本還在尋找對方身份的標誌，可這標誌出來時，顧墨希便後悔了，隻因這標誌太鮮明，’逐命’二當家，素有’欺詐師’之稱的仁王雅治。論實力，顧墨希並不知道自己有多少勝算，顧墨希隻知道這將是吃力不討好的交手，而自己最不願意做的也是這種麻煩事，所以就在仁王出招之際，顧墨希非常識實務的又一次開溜了。
    終於，在眾人的注視下，白石頗有些無奈的扶了扶額間，“我無處可留你們。”白石這話並不假，若在以前，白石可自詡瑤花紅樓掌事，可如今，著實不知該何處安置。“我們隻要跟隨公子左右。”聽此話，白石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素來獨往，說多了身邊會帶個顧墨希，而此番也是例外的跟著虎次郎來此。如今有十幾人說要跟隨自己，不禁有些無從下手。但瞧天色漸暗，心裏莫名生了不好的念頭，顰緊眉間，“你們且與我先去找虎次郎。”他身上有傷雖已好了大半，卻也有諸多不便，切莫出事。
    腳步快速飛掠，十幾人也隨即跟上，而直到此刻，諸人才知道，方才的追逐白石並未盡全力，此番在身後跟著才發覺吃力。而白石心裏擔心佐伯，也不管身後諸人，隻顧自己前奔。
    從來都沒有如此狼狽的逃跑過，因提氣而觸動著傷口，雖然自己向來不錯的恢複力值得慶幸，卻依舊因為絞痛的傷口而難以控製氣息，自己不會死在這裏吧？嘴角溢著苦笑，若是死了……周助會不會罵我沒用？不知道是不是這種聯想起了作用，不禁又快了幾步。卻較之開始已經慢了不少。
    有些愣神的看著眼前景象，無力感迅速提上心口，似乎老天也要我死呢。綠茵深埋，一處不知是因天色還是本就如此深而瞧不清楚深度的斷崖穩穩落在眼前攔了去路。緩著步子轉身，看著將自己圍起來的諸人，腹部因大幅度的動作，傷口已有了開裂，手指附在出現血色的白衫上，現在似乎不是關心這個的時候。心裏念著，腳下步子又一次掠起，不管怎麼樣，還是不想死啊，會被罵沒用的。
    淩亂中扯過一抹笑容，夜色裏瞧不真切。忍著神經上傳來的不適，穿梭在諸人中間，卻隻覺得眼色模糊，身形也越發難穩，是不是真的……在思緒還未理清之時，便覺腳下一空。
    白石不知道這種窒息感代表什麼，當看見佐伯跌身落崖之時，那種感覺也隻停留在瞬間，想要挽救一切的希望也在這瞬間溢滿，幾乎不曾思考的飛身掠去，隻為抓住那下墜的軀體，再回神時，懷裏是失去意識的佐伯，可二人卻還未找到落腳點，對於這種狀況，緊了緊手中力道，不禁泛著苦笑，看來自己是沒救了。
    生死與君。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