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第一卷-忘川渡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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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複一年,冥界的彼岸花還是開在輪回池邊。就像所有死去的人必走過的那一樣,沉默數千年的彼岸之花依然沒有開敗。
一座破敗的木橋,搖搖晃晃,上麵飄泊著無數垂頭喪氣的白衣魂靈。
木橋下麵,流淌著忘川溪水,本來是清澈的顏色,卻因兩岸的曼珠沙華映煞得如此淒紅。
孟婆就坐在木橋的另一邊,煮沸著一大鍋金黃金黃的湯。
長年累積下來的滄桑,使這名本來是天界所派的女神,變得越來越沉默。
歲月的沉默並未使這個黑衣女子容顏老去,依舊是風華絕代,令走過木橋的人皆心神動搖。
世人以為死之後,走過孟婆橋的人,隻會看見一個醜陋老婆婆。
人間的誤傳,以為人死見到的都是凶神惡煞的醜陋冥神,所以,人才怕死。
冥界的天空不是晴朗的,陰沉的氣息蔓延在輪回池前,顯得那樣地沉重。
輪回池左邊,有一個開滿紅蓮的池子,冥帝把它取之為“紅蓮生池”。
那裏不容任何人靠近,即使是貴為天神,也不許靠近紅蓮生池半步。
一但逾越,是要殺頭的。
因為,那裏是冥帝之子,孔雀明王出生的地方。
冥後絕顏是孔雀族的大公主,她與冥帝結合後,所孕之子亦是從孔雀蛋裏破殼而出的。
據說,孔雀明王出生在紅蓮生池最中央的紅蓮之上。
上古神話傳說,孔雀明王本是四大神獸朱雀,後因為緣故而轉生,為冥界殿下。
但傳聞總是傳聞。
不過,孔雀明王是三界第一美男,卻是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實。
人都說,死之前,能看到一個白衣男子,默然地站在輪回池前,那人,便是明王孔雀明夕。
因此,留下了他的傳說,就那樣一直流傳到數千年以後。
今天,孟婆橋上走來一個少女。
她同那些魂靈不同,因此她最終得到了孟婆的注意。
少女的臉色蒼白,整個身體都是濕漉漉的,貼在肌/膚上的紅色綢紗,還在不停向下滴水。
若不是她的身體是飄渺虛無的透明,孟婆一定會錯覺那是一個未死之人。
少女的眼睛很水靈很好看,但是裏麵卻浸滿了哀傷和憂愁。
又是一個溺水而亡的人間少女!孟婆最後歎了一口氣,遞給她一碗新鮮的孟婆湯。
少女拿著碗的手一直在發抖,她害怕這碗湯一喝下去,就再也沒有機會想起爺爺那個慈愛的眼神。
孟婆看見她的手一直在抖,有些不耐煩,因為少女的身後還排著那麼多的魂靈呢。總不能因為她而耽誤輪回吧。
彼岸花蔓延至一棵千年桃花樹下,三生石壁上刻滿了刻骨銘心的生死相隨,也刻滿了滄桑若離的滿世淒涼。
塵世繁華盛火,到頭來,也不過是風華卷盡,黃泉路上一遭,而已。
一個人,靜靜地站在那棵桃花樹下。
任由血紅的花瓣傾注黑發,一襲白衣安如靜子,默然凝視著忘川之溪。
那人長發未束,打著一把紅色竹傘。安靜地,看著前麵,看冥界花開花落,看黃泉魂靈的惶恐與悲傷,看忘川之水不息,卻唯獨不看自己身後那千丈三生石壁。
路過的魂靈,皆紛紛注意到那個眉目如畫的白衣男子,卻看不清他麵容後埋藏的表情。
那男子麵無任何表情,不言不語,隻是眉宇間,那朱砂一點,淒豔勝血,滄涼透骨。
那是孔雀明王,明夕殿下,傾倒三界的第一美男子。
也許,她沒有從黃泉路上來這一遭,
也許,她沒有看見他眉宇間的朱砂,
也許,此時此刻她的心就不會為他如此疼痛,徹骨。
姑娘明白,那是什麼樣的感覺。
流傳人間的故事是真的,孔雀明王的背影,能讓人生出為他傾盡所有,負了天下的衝動。
“為什麼,孔雀明王會出現在人死最後一刻的視覺裏?”
小時候,姑娘就這樣問過爺爺。
爺爺告訴她,因為他是輪回之神,掌權冥界生死之道。
“為什麼,孔雀明王從來沒有笑過?”
爺爺告訴她,因為孔雀明王無心無情,不問七情六欲,不事凡俗紅塵。
既然如此,殿下,您又何必數千年來,隻為望著忘川之畔。
姑娘望著明夕背影的那個方向,恍若迷失,卻並不知道那個人,不為任何人回眸一眼。
“姑娘,你快喝了它,喝了好上路。”孟婆急得不得了,頭一次碰到這樣的事,確實有些麻煩得緊。
然而,姑娘根本沒有聽到她的話。
手裏捧著的孟婆湯涼了,她的心也跟著慢慢地涼了。
霍然,那桃花樹的絕世男子突然回首,冷如寒月的眸光,如一道無形的迫力,向黃泉路這邊注視過來。
他收了竹傘,朝木橋這頭徐徐走來。
白衣踏過曼珠沙華,卻未染顏色。我隻看得見,他及地的黑發如漆,眸深似夜。
那雙眸子裏,似乎容不下任何事物存在。
隻見他撥開一叢又一叢曼珠沙華,步伐那麼從容不迫,優雅如處子。
“公子,莫是什麼事?”孟婆有些吃驚,要知道,公子雖掌權輪回之道,卻是從不過問魂靈輪回之事。
明夕淡然道:“本殿隻是問薑卿一句話罷了。”
孟婆似如受寵若驚一般,身子退許兩步,垂下眉睫,不敢正視男子。
孟婆本名薑卿,原是天帝座下女侍一名,因為觸犯了天規,才被貶至冥界,守在這座破敗的木橋旁,已經數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