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內的某狐狸此刻正在氣頭上，看見剛剛把自己晾在一邊兒的死鬼又進來了，立刻從絨毛中一躍而起，穩穩當當落在死鬼跟前，衝上前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惡狠狠地叫道：“幹嘛，進來找打？竟敢忽略老子！”
    灰色的瞳孔調整焦距，待他看清楚眼前這個滿頭白毛的火狐極盡扭曲的臉，眼底笑意漸濃，“吾等，將參會。”
    “什麼？會？”完全沒有注意到男子蠟白的臉上詭異的紋路，破天的耳朵就抓住了“會”這個字眼。宴會？既然……是宴會就肯定有海量美味！
    殷紅的舌頭情不自禁地圍著嘴皮子舔了一圈，好似青龍偃月刀的眼睛立刻變成了彎月牙，狐狸精笑得惡心，揪著死鬼的手順勢變了姿勢，轉而動作輕柔地為死鬼整理好衣衫，然後豪氣幹雲一把將幹瘦的死鬼扯進懷裏，頗具山大王模樣的吼道：“既然這樣，我就勉為其難跟你去吧。”
    架著死鬼走出門去，一眼便看見無根，瞧見對方眼底的戲謔，破天俊臉燒紅，頓時由之前的壯士割腕變得扭扭捏捏。他故意放慢腳步，落在死鬼身後，一隻手分明死死揪住死鬼的袖口不放，麵上卻還擺出一副“老子本來很不願意，都是他非要讓老子去”的樣子。
    無根走在側麵，自是看見了狐狸精矯揉造作的模樣，眼睛瞥見狐狸精青筋暴起的手背，卻隻是笑笑，不做其他。麵前的狐妖與記憶中的人本無一相同，不論身形、相貌、性格……但為何自己總忍不住想多看他幾眼？許是因為他們同為精怪，所以，他才莫名地關注。
    時間過得很快，本以為歲月能夠衝散對他的記憶，卻沒想到他的模樣竟越來越深刻。他時常會在冥想之時看見他渾身是血，佝僂在地；那雙血紅的眼睛總是怨毒地恨著自己……
    總是，讓他不得安寧。
    天帝曾旁敲側擊，讓他飲下忘川水，了卻塵世糾葛。知曉天帝乃出於好意，但他卻總以各種各樣冠冕堂皇的理由委婉拒絕，他無法忘記他，即便飲下忘川水，他也斷然不會忘記那雙被鮮血染紅的雙眼。
    嗬嗬！朝夕相對上千年，一壺忘川水豈能抹去？
    可是，那雙眼睛的主人……
    已經死了。
    雙翼折損，逆鱗被拔，筋脈寸斷，天雷加身。
    他一定很痛，他一定恨不得把自己挫骨揚灰。有時候他會臆想，如果有一天他真的來找自己報仇，那該多好！至少還可以再見他一麵，至少知道他還活著。
    但天帝說，“五雷轟頂，形神俱滅”。他……
    不會再出現。
    果真世事弄人，本以為這一世不會再與妖怪有任何糾葛，卻沒想到下界尋找古神，竟讓他沾上了這樣一隻狐狸精，莫不是上天作弄，遣他前來尋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