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找我的部下也不跟我打聲招呼，這就是你父母教給你的所謂禮貌？”我的視線繼續停留在他環在穆雲腰間的手上，他卻是一臉的無所謂，仍然不放手。
    少年的臉色一下子就變了，不過也不奇怪，誰在聽到別人一上來就問候自家家長還可以特別淡定？可是他的下一句話卻讓我很不淡定……
    “穆雲哥，我這算是很沒有禮貌麼？”少年的聲音清脆得就像是不斷撞擊在瓷盤上的玻璃珠。
    沈穆雲拉開了搭在他腰間的手，選擇了一個最直接的方式向對方表明我的身份，他單膝跪在我的麵前，微微低頭以示尊敬：“參見少主。”
    一把拉起穆雲，我看到了少年一臉的震驚，千薔宮主居然親自出現在自己的麵前，還幹預這樣的小事，看上去實在是很滑稽。
    “在下上官紫浩。飛月門徒，見過千薔少主。”少年抱拳施禮，卻有一副忍笑忍得很辛苦的扭曲表情。“噗。”他終於忍不住笑出聲，“穆雲哥，嫂子怎麼這樣開不起玩笑。”他縮了縮，誇張地裝出一臉的怕怕。
    嫂子？我不禁扶額，陸鳶小姐你早熟得有點過了吧……
    “紫浩，別這樣說話。”穆雲並沒有否認的意思。
    這場婚禮，就讓它一直欠著吧。腦海裏的聲音帶著一層淡淡的無奈。
    幸好，還沒有舉行婚禮……我故意錯開重點，一天沒有舉行婚禮一天都是自由人！連場像樣的戀愛都沒有好好談過居然說什麼有了綁定式的婚姻，誰要接受這種設定啊！
    “過幾天就是夜宴了，少主，你也應該好好做做準備。”穆雲的聲音如無風的湖麵，卻讓我有點不太自然，他這句話，讓我想起了之前的那一次命令，一條鮮活的生命就這樣消失在我的麵前。
    穆雲走開兩步，順手拉開了房間裏另一扇緊閉的門……
    散亂的黑發覆蓋著麵容，隻隱隱可以判斷出是一個少女。她跌跌撞撞地跨出來，想撲到在她麵前的穆雲身上。穆雲側身一讓，從腰間拿出一個小瓷瓶放在我的掌心，勸誘般開口：“拿去，抹在她的脖子上，很簡單的。”
    我不動，隻是望著少女那雙染上不均勻紫紅的雙手，來這裏之前，她受了很多苦吧。終於是向前踏出一步，我卻沒有把瓶子打開，而是撥開了少女亂成一團的黑發，看著她一雙沒有焦距的眼瞳，我似乎是明白了什麼，最痛苦的不是知道自己的處境，而是在很艱難的處境中看不到一絲半點的曙光，唯有黑暗的等待，整個世界都淪陷在黑暗之中，再冷、再怕也沒有一個人會安慰自己，生命就懸在不穩固的線上，搖搖欲墜。
    “我說過，我不要……”把瓶子硬塞回穆雲那裏，我很沒有勇氣地別過臉不再看那雙空洞的雙眼。
    “紫浩！”見我不去行動，穆雲厲喝一聲，全然沒了當初的溫和。
    在閃閃爍爍的如豆燭光中，一抹銀光如雪般亮疼了我的眼，上官紫浩的動作極快，仿佛隻是抖了抖手腕，空氣裏混上了奇怪的味道，緩緩倒下的身軀還殘存著溫熱。鮮血無聲地在布絨上鋪成一大片，冥府的曼珠沙華仿佛跨越了界限，紮根在朱紅上繼續日複一日的等待。一擊斃命的精準就是最好的獎賞，死亡的大門就這樣光明正大地敞開著，絲毫沒有要躲到陰影裏的自覺，仿佛還扯起了一抹嘲諷的笑容。
    膽小鬼。
    我很想尖叫一聲，可是，我卻連尖叫的力氣都沒有，隻是任由穆雲扶著。這是一場噩夢對吧，一定是我進來的方式不對。我眨眨眼，幻想著再次睜開眼的時候這一切都會不存在，我還在某個地方抓狂地打轉。拜托，快點給我清醒過來。溫熱的液體緩緩地在臉上爬行著，形成鮮明的對比。
    “小鳶，你總是這樣。”穆雲扶著我的力度稍微加重了一點點，“明虛宮的人，我們留不得。很多人都依賴著你的。”
    他用這樣的方式，提醒著我是少主這個事實。我不懂什麼江湖爭鬥，可是他的意思已經很直白。
    這樣的身份，不管願不願意，都要走上一條這樣的路。也許以後會有人陪著自己一起走，但現在，隻有我一個。
    是的，隻有我一個。
    看來真的要好好學習一下這裏的生存法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