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暗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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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色的幔帳讓人分不清是瑞雲還是幹涸的血跡,跪在地上瑟瑟發抖的侍女根本不敢抬頭看坐在高椅上的女子,隻等待著審判來得更加幹脆一些。宛若無骨的薔薇幾乎與長椅融為一體,將開未開的花蕾令人有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恐懼。
水紅色的衣衫上是銀白色的薔薇紋樣,雙平髻上鬆鬆地纏了一圈淡紫色的絲帶,銀色的麵紗遮了大半的容顏,隻露出略帶慵懶的瞳和光潔的額。
“背主忘恩的東西,有何價值。”懶懶的聲音聽上去似乎對人的性命沒有半點挽留的興趣。略略抬頭,女子望了一眼站在身邊的男子。
侍女很快就被拖下去了,哭喊之聲很刺耳,但很快便歸於寂靜,女子的長眉微微蹙了一下。恐怕她也不好受,或者說,不習慣。
現在才發現我自己真的隻是個偶像派,裝個冷漠少女差點沒把自己給惡心死。
“少主……”男子似乎想說些什麼,卻隻有一片沉默。揮揮手,男子遣走了四周的人。他和女子站得很近,女子那種不自然的顫動逃不出他的視線。“你已經做得很好了。我們可以慢慢來……”男子大概沒有想到,就這樣簡單的一句話,成了一根導火索。
“這話說得可真是輕巧。您的意思是讓我再多處置幾個人是吧。”我別扭地別過頭,如果不是看在他一直都對自己挺好,我早就開罵了,“沈穆雲,你不介意我還介意呢。別太把自己當回事好麼?誰要和你慢慢來,告訴你,這樣的事情以後都不要再來找我來說!”
“少主這算是,命令麼?”沈穆雲的聲線很溫和,清淡如茶。
是這就是命令怎麼了,如果你接受不了那我隻能說我們真的不是同一個世界的人僅此而已。你安心做你的武林高手去吧,居然這樣不把人的性命當性命……作為一個中二病到幾乎無可救藥的存在,我也曾經幻想過某一天自己不再平凡,突然之間就成為了群眾的焦點,帶著眾人的期待去維護正義,成為他們的英雄,名傳千古。
當然,麵對著學業成績不怎麼的這個悲慘事實,我還是能認清幻想和現實的差距的。隻是現在,當幻想真的實現,我卻不習慣了。都怪那些不負責任的施工隊!在學校呆了十幾天之後孤身一人拖著幾個箱子一臉狼狽往家裏趕的人沒有留意到地麵上的洞也是正常的吧……
明天也許還能和同學炫耀炫耀自己因為摔進工程洞裏上了報紙?拉鏈路什麼的絕對不可靠!
黑暗收緊羽翼一點一點縮小包圍圈,心滿意足地吞噬掉最後一絲的清醒,安魂曲的前奏是人群的竊竊私語而不敢上前救助的懦弱。這是一個最溫情的時代,也是一個最冷漠的時代。人們早已在越來越快的生活節奏中煉成一副盔甲,把自己柔軟而脆弱的心保護得密不透風,生怕一個不小心就被甩出競爭的行列,成為血肉模糊的失敗者。
“算了,我收回剛剛的話……”我沒有辦法認同他的做法,卻也沒有辦法對他說出命令兩個字……
嚴格點來說,沈穆雲是我的救命恩人。或者說,他是我在這個陌生的世界裏遇到的第一個好人,也許這樣的想法對那個已死的侍女來說很不公平,但是,這對我而言,卻是怎麼也沒有辦法改變的事實。
你試過在黑暗裏徘徊麼?試過在滿地的殘骸中悲哀地發現自己無路可逃麼?試過無論怎麼樣呼喊也沒有辦法得到哪怕一個眼神的回應麼?
我僅僅想要活下去而已。如果出生僅為赴死,那停留還有什麼意義?
當鼻腔終於順暢地吸入空氣的時候,我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大聲地保證絕對會用心填寫數學作業,絕對會認真地默寫英語單詞。原來,人們也沒有那麼冷漠,我睜開眼睛,看到的卻不是一片純淨的白色。大腦很合時地死機三秒。我終於明白為什麼穿越劇裏的人醒來後的第一句話是“我這是在哪裏。”如果你呆在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如果你身邊沒有一張熟悉的臉龐,如果你床下跪了一群的人,我相信你也會很想問一句,這裏是哪裏……
“醒了。要吃點東西麼?”這絕對不是醫生絕對不是護士絕對不是什麼醫護人員,醫生的第一句話通常是“張嘴檢查。”或者“你到底在和誰說話。”對學校裏的校醫完全沒有好感的我聽到這句話之後的第一個反應是去尋找聲音的源頭。
淡若青蓮,不染纖塵。對方沒有正常穿越小說中那種驚為天人的美貌,當然,如果一個男的有那種,美貌,也不見得是一件好事……他長得讓人不由自主地感到很安心,給人一種隻要在他身邊,很多的困難都會有他帶著你安然度過的感覺。
“少主,怎麼了?”男子眨了眨眼,長得過分的睫毛令我有一種想把它剪下來的衝動。
等等,少主?在穿越成風基本上身邊有個同學莫名其妙消失都會被懷疑是不是穿越到某個時空的年代,這樣的事情我是不是應該表達一句,見慣不怪呢?那麼是不是意味著,我在原來的世界已經不存在了呢?
喂,爸爸媽媽。混蛋同桌。還有一大堆常常被我欺負的人。你們走運了……
“少主,你,怎麼了?”一種溫熱掃過我的臉,男子的聲音微微發顫,看上去就像是一個麵對突然哭起來的妹妹有點不知所措的大哥哥。後來我才知道,自己的第一印象基本上都是反著來的。他揮揮手,床邊跪著的一群人都站起來,魚貫而出,他們都低著頭,可是我卻隱隱約約能感覺到,他們在害怕。
“你是誰?”既然他能讓那些人退出去,那麼他應該是那些人的首領。從剛剛的稱呼來看,現在我應該是他的首領。
男子愣了一下,白色的衣袖往下垂了一下,似乎對我的話感到失望,不過,他還是回答了我。“屬下沈穆雲。少主,陸鳶。這裏是千薔宮。沒有人會傷害少主的,請安心。”
聰明的家夥,還懂得買一送二。“你知道我不是她?嗯,不是陸鳶?”正常情況下劇情都是穿越者拚命地在解釋自己不是身體原來的主人,這樣偏離的劇情,真的讓我不知道要怎麼回複,“我也叫鷺鳶,程鷺鳶。”
沈穆雲的眼裏閃過一絲失望,這是我不曾留意到的。沈穆雲頓了一下,告訴我很多事情。我混混沌沌地聽著,整合起來其實隻有很簡單的一句話,這裏是一個武俠世界,我要代替他們的少主,好好活著,把這個什麼千薔宮發揚光大。
憑什麼啊!我聽到這些話之後差點炸毛,這麼艱難從黑暗之中回來,可不是要經曆一次別人的人生的!
仿佛是知道了我心中的想法,沈穆雲突然站起來,四指並攏直直地插向我的喉間。略微一偏頭,快速運動帶起的氣流還是使頭發偏離了原來的位置,原本垂在床上的右手條件反射般地抬起,化成爪型直接在對方的腕關節留下四道紅印。
“放肆!”這好像是我說的,但也好像不是我說的。如果被體育老師知道他那個不成器的學生有一天也可以做出這麼迅速的反應,他會高興死的吧。隻是,這樣的反應真的是我自己做出的麼?我尷尬地鬆手,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裏瞄才好。“我……我不是……反正我不是故意的。”
沈穆雲沒有說什麼,隻是平靜地遞給我一麵鏡子。
一顧傾城,再顧傾國。我愣愣地盯著銀鏡裏的虛像,膚若細雪眉似描畫,一雙秋瞳卻仿佛有勾魂攝魄的魔力,抬手,我忍不住輕輕地觸了一下皎若明月的容顏。真是諷刺呢……這麼美麗的軀殼裏居然寄住了一個這麼平凡的靈魂。平凡到以前一直以來都被男生當成是可以隨便開玩笑的兄弟,平凡到舍友們圍在另一個同學身邊慶祝生日的時候會忽略掉自己的存在,平凡到就算是自薦成為學校的花束隊還是被刷下來,而且挑人的同學還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涼涼地吐出一句“我真佩服你的勇氣。”,甚至,平凡到在班裏一個學期還被一個同學問自己是什麼班的。
“別擔心,我會一直在你身邊的。”不知怎地,他的聲音總會給我一種很放鬆的感覺。
而現在,我的身份,成為千薔宮裏最大的秘密……
他似乎有意無意地忽略了什麼東西。例如,他為什麼可以在我沒有說一句話的時候就肯定我不是真正的陸鳶。不過我現在也沒有精力去糾結這樣的小問題,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軀殼不同的原因,我很困,還有點犯暈。
女兒沒有辦法,女兒已經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潑墨的天空降下一串一串的琉璃,素白的綢傘跌落在青石板上,淡化的朱紅在綢麵上氤氳著散開,在昏暗的小巷裏看得並不真切。
欲將心事付瑤琴,知音少,弦斷有誰聽。混混沌沌中我聽到了一種低吟,卻又像是一種嘶叫,壓低了聲音的嘶叫。
有沒有搞錯,還讓不讓人睡覺了!我憤然地睜開眼,卻見東方既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