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回到1998年的聖誕節的前夕，在善生的印象中，那次他的秘密公開之後的第二天，他甚至已經是做好被陸晴川漠視的心理準備，但是早上推單車走出弄堂時，驚訝的看著與往常一樣的沒睡醒的歐陽瑾和提著牛奶打著哈欠的陸晴川，除了兩人臉上未消腫的淤青，昨天的事似乎是一場夢。後來在上課時，善生忍不住還是寫了小紙條遞給正在看漫畫的陸晴川，對方一直沒有回答，短短的45分鍾的課程讓善生坐立不安，卻在下課後，陸晴川有點結巴的對他說，“我、我隻是……不希望你的喜歡的人是歐陽瑾。”恰巧歐陽瑾跑來找他們吃飯路過窗外聽到，瞬間兩人又吵了起來，一場尷尬卻在他們相互吐槽和善生嚴重的鄙視下迅速結束了。
    那時候剛好遇上聖誕節期間，南城的小商店門口都擺放了一棵大的聖誕樹，上邊掛滿鈴鐺裝飾，學校隔壁的文具店生意最好，每天一放學就排滿學生買聖誕賀卡和小禮物。
    放學時候，三人騎單車去了鄰近的精品店買禮物，陸晴川是去精挑細選禮物送給女友林一晴，善生與以往一樣準備幾張卡片，禮貌性回送給那些送禮物自己的人。歐陽瑾跟著善生的身後，走在狹窄的木架小道裏，店裏的人也多，全是些小女生興致勃勃千挑萬選。
    在最後一排木架上，是一個小櫥窗，裏麵擺放的是一些水晶音樂球，每個水晶球裏麵都是不同的城市模型，有的也是一個聖誕老人或者是堆雪人，一按下底部的開關，裏麵泡沫碎隨著音樂飄滿這個水晶球，當時這是很搶手的聖誕節禮物。善生站在櫥窗前，隔著小塊玻璃看著最裏麵的一顆水晶球，是英國的溫莎城堡，那裏是他的夢想。
    歐陽瑾間見他這麼認真，就說道，“在看什麼呢？”
    “那個，”指了一下最裏麵，“英國的溫莎城堡。”
    “很喜歡嗎？”
    “我喜歡裏麵的城堡，喜歡英國。你有沒有最喜歡的地方？”
    “澳大利亞吧，那裏有綿羊。”
    “……”善生就知道他的腦子不是一般人的。
    陸晴川也走了過來，“你們要買水晶球嗎？”
    “沒，我看到裏麵有座是英國的溫莎城堡，現在那邊一定很漂亮，比水晶球裏麵的更漂亮。”
    陸晴川點頭，“那邊都下雪了，而且還是新年，南城都不會下雪。”
    “哎，晴川我還不知道你喜歡最喜歡哪個地方啊。”
    “荷蘭啊。”
    “為什麼？”另外兩人同時問道。
    “那裏有風車。”
    “……”善生再次聽到一群烏鴉從頭頂飄過。
    結賬時，老板送了他們一人一顆人工聖誕樹，離開的時候善生還是回過頭看了一下那個溫莎城堡的水晶球，這一舉動被歐陽瑾看在眼裏。
    平安夜那天剛好是周四，各自開始送禮物，上課時底下的同學還背著老師傳小紙條，討論著明天的約會。
    陸晴川輕聲問善生，“今晚你準備去哪？”
    “在家裏陪我媽看港劇。”
    “平安夜你媽不讓你爸陪嗎？”
    “他們之前有一次坐在一起看《紅樓夢》卻因為一首詩吵得不可開交。”
    “哎，你爸不是教物理的嗎？”
    “當年我爸就是寫了18封徐誌摩式的情書才追到我媽的。”
    “那你幹嘛還要夾在他們中間啊。”陸晴川知道善生每次都習慣坐在父母中間一起看電視。
    善生斜眼看他一眼，說，“我爸說家裏的燈泡不太亮。”
    陸晴川一愣，感覺一陣冷風吹過……幸虧善生長得比較像葉伯母。
    想了一會，陸晴川試探地問道，“那……歐陽瑾有沒有說什麼？”
    “歐陽瑾？”善生奇怪地問，“關他什麼事啊？”
    “我、我隻是想問問他有沒有跟你說今晚他去哪玩？”其實陸晴川想知道歐陽瑾有沒有約他。
    “沒有啊，沒聽他提起，幹嘛，你跟一晴出去，也不關他事吧。”
    “哈哈，也對。”陸晴川擠出一抹幹笑，頓了一下，還是不死心問道，“哎，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訴我……”
    “嗯？”
    “就是那個……”
    “什麼？”盡量的壓低聲音，眼睛依舊看著黑板，不停的抄寫上課筆記。
    “我想知道……你喜歡的那個……人是誰？”終於問出口了。
    筆尖猛地一劃，善生垂下眼瞼，拿來塗改液輕輕擦去，緩緩說道，“晴川想知道嗎？”
    “如果我說想呢？”
    “你猜不到是誰嗎？”善生轉頭看向他，“一點都猜不到嗎？”
    陸晴川有點懊惱，想了一會，說，“在你身邊出現的男生不多啊，如果是認識的熟人，就是歐陽瑾……你、該不會真的是他吧。”他瞪大雙眼看著善生，難道那天歐陽瑾的吻是善生自願的？！
    “想太多了你！”善生決定不再理他，繼續抄筆記，輕聲嘀咕，“智商和情商不能相提並論的，這句話驗證了。”
    “喂……”剛想說話，就聽見站在講壇上老師輕咳一聲，一眼就對上眼鏡片後麵綠豆眼發射出來的青光，陸晴川迅速感覺背後一涼，立馬坐正抄寫筆記，沒辦法，誰叫英語老師是他的克星。
    偶爾看了一下正在認真聽課的善生，陸晴川想破的腦袋都想不出是誰，在他印象中，善生曾有一個喜歡的女生，那是在初二時候他還是學校的值日生，每天中午與其他幾個人一起到高年級檢查班級的衛生和紀律情況，當時和他同組的一個初三學姐就是善生的喜歡對象，兩人經常給對方寫信買早餐有時候會一起在圖書館複習功課，後來因為初中畢業，就沒怎麼聯係了。雖然善生沒向陸晴川承認什麼，但是那是善生第一次對女生這麼好。
    “陸晴川同學，你來為大家朗讀一下這篇課文……陸晴川同學……陸晴川！”英語老師近似“河東獅吼”的聲音終於把正在神遊的陸晴川拉回來，“呃，我聽到了，隻是聲音傳播比較慢而已。”
    一臉倒黴相站起來，開始用“陸氏發音”朗讀課文，眼角掃過坐旁邊憋氣忍住笑的善生，更是滿肚子怨氣，便提高聲調荼毒每個人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