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半麵紅妝(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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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聲驚雷在天空中破開,光亮的閃電霎時將整個許家大宅亮得通透,琉璃瓦上的犄角獸在滲白的光照渲染下,顯得觸目驚心。
暗夜的大街上被風掃起的落葉四處飄零,驚了打更的老漢唾了一口唾沫,“呸,這晦氣的天氣。”而後籠了籠燈籠中搖擺欲熄的燭火,又繼續打更去了。
肅穆漆紅的許家大門上高掛著大紅燈籠,像在風中搖搖欲墜的蝴蝶,抵不住這風雨欲來的狂冷風暴,終是連最後一點的燭火也熄滅了,“啪”的一聲殘墜在地上,搖搖擺擺。
宅裏的小丫頭捧著水盤匆匆往西廂的院子走去,然後腳步停在了一間廂房前,看著晦暗的房間躊躇不知如何是好,卻因夫人還是交待了她打熱水過來洗臉入睡,還是輕輕喚了句,“夫人。”
屋內許久不見聲響,許是夫人已經睡下了,小丫頭這樣想著便捧著水盤正想往回走,卻不想冷風將屋前的門吹得“吱呀”一聲開出了條縫,小丫頭轉身騰出來一隻手想把門關上,卻隱約聽到屋內傳來“滴答,滴答”的水滴聲,她探了身子進去看,天邊一道驚雷破開了閃電,頓時將屋內的情形照得一清二楚,小丫頭頓時睜大了眼睛,瞪大的瞳仁中映出了屋內房梁上空蕩蕩飄懸著的身影。
“啊—————”
一聲破空長鳴伴著水盤落地的鏗鏘聲將整個許家大宅熟睡中的人都從夢中驚醒過來。
燈火在大宅中頓時亮了起來,“嗒嗒”的腳步聲再伴著陣陣雷聲回響在宅子的廊簷下,不多時,西廂院子的房門裏便已經圍滿了人。
“已經是第三個人了,詛咒,一定是詛咒。。。。。。。”
不知道誰的聲音如雷般在寂靜的屋內炸開,驚得在場的人都瑟縮了一下,向來體質虛弱的許文軒更是掩著口鼻一陣咳嗽,臉色蒼白得嚇人。
“胡說,是三夫人想不開自縊懸梁,你們還不快把她抬下來。”
老夫人的拐杖一震,聲如洪鍾,可是一旁的下人看著懸梁上眼睛睜圓臉色蒼白得嚇人的三夫人遲遲不敢上去,那懸梁上的人手臂上正有暗紅色的血沿著指間“啪嗒啪嗒”地滴落在地上,在雷電的映襯下更是顯得尤為滲人。
此般慘象,此般死不瞑目,誰能把她想不開把自己掛在懸梁上聯係在一起。
“還不動手,都反了不成。。。。。。。”
還是大少爺許天磊膽大些,領了下人上前將人抬了下來,用白布蓋上,房中的各房夫人早已是臉色慘白,隨著老夫人的一聲“散了吧。”都各自神色凝重地出門回了房屋。
不安的夜,不安的心,隨著天邊的驚雷雨沉了下去。
兩個月後。
繁華的街道落了一地的喧囂旗鼓,炮竹聲在街道上開了通紅的滿地碎花,一旁看著熱鬧的人將街道圍了個嚴實,擠在人群中的人都踮足的腳尖伸長了脖子往街道裏探,都想一睹那花轎裏的人影如花嬌容,還有喜愛湊熱鬧的小童蹦蹦跳跳地一路跟花轎去。
花轎一路熱鬧地停在了許家大門前,隻聽喜婆的一聲叫喚“新郎來接新娘子嘍。”便有人跟著起哄鬧騰起來。
蘇憶雪緊了緊手中的繡帕,忽覺轎子輕輕晃了一晃,許是有人踢了轎門,然後便有人牽起了她手中喜花紅綢,她跟著下了轎。
穿過人群進了大堂,蘇憶雪一路上都能聽到牽著紅綢的另一個人在隱隱忍著咳嗽聲,她看不見他的臉,但是紅蓋頭下的視線她能看見他的腳步有些虛浮。
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她在床頭安靜地坐著,隔著紅蓋頭還能隱約看見屋裏跳動的燭火。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外麵的天都黑下來的時候終於聽到了房門打開的聲音,腳步聲合著陣陣的咳嗽聲停在她的前麵,她又緊了緊手中的繡帕,隻低頭靜靜看著紅蓋頭下那一雙紅靴不動,屋內靜了良久,紅蓋頭掀開,麵前頓時一片光亮。
她抬頭,看見一張清秀蒼白的臉,纖細瘦長的手指拿著雋白的繡帕掩了嘴巴,隻是幽幽看了她一眼,便咳嗽著轉身走到桌子前坐了下來。
咳嗽似乎是一陣緊過一陣,她看著他劇烈抖動地身子不知如何是好,看來母親說的都是真的,她嫁了一個病癆子。
她上前沏了杯茶送了過去,他抬頭看了她一眼,緩了氣息端過茶杯放下,“我知道你並不是真心想嫁給我,而我,我也並不想誤了你的一生。”
“既然我進了許家,那我生是許家人,死是許家鬼。”
他微微詫異,她的眼中波瀾不驚,看不出是什麼感情,他輕歎了口氣,“罷了,今晚你就在這休息吧,我去書房。”
他轉身離去,她怔了一怔但是也沒有阻攔,也許她也是真的需要時間去適應這裏的生活,以及,她的夫君。
門輕輕地被合上,她轉身退去身上的頭釵和紅裝,桌上的紅燭冷焰已經燃去一半,有飛蛾撲去,被火舌吞噬,噼啪作響,所謂飛蛾撲火,便是這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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