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三 尋望 29. 亓珃 -心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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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亓珃-心疼
一繞過隔斷內外院的影壁,前麵就有喧嘩聲傳來。我到的時間很巧,剛剛過午,就有貴客來訪。
我說貴客,是因為蘇府的兩扇朱漆高門全部大敞,門外的階下停了幾頂綠泥八抬大轎,成堆的仆役一字排開,將狹窄的巷道堵塞得有如繁忙時的鬧市。
來客已被主人迎入正廳。廊下是親隨的跟班,有幾個曾在微服出遊的場合見過,乃是左右宰輔和六部長官的貼身長隨,另有一些是宮中的侍衛,分屬禦林軍和金吾衛。
蘇府的下人們這段日子不知對我的身份都作何猜想,當其他人都在一怔之後立刻雙膝跪倒,行麵君大禮時,他們雖不至於滿臉驚愕,手足無措,但仍是被驚嚇了的樣子,呆了片刻,才跟著眾人也齊齊拜倒。
廳門緊閉,我走到門前時,聽見裏麵的一聲咆哮。
“蘇允!枉我素來對你信任提拔有加,卻想不到你是這樣一個巧言奸佞之徒!”
“嘩啦啦”一陣巨響,似乎整張案幾被推翻,無數茶碗杯碟落地,碎瓷鏗鏘。
“謝相息怒!”這是左宰輔韓丹林的聲音,雖在勸別人,沉在嗓子眼的語音亦有極度忍耐的壓抑。
“子易,”韓丹林是蘇允的秋闈主考,以恩師的身份喚他的字,“我與謝相已來了三次。每一次,你都借故推搪,不讓我們參拜國主。你若有什麼苦衷,不妨直言相告。”
“他能有什麼苦衷!”謝豐乃三朝元老,資曆名望在朝中無有匹敵,為人亦嚴苛古板。
他應是指著蘇允的鼻子在罵:“不過就是憑著一張麵皮諂媚惑主罷了!你莫以為得了寵就可以為所欲為!自古攬權徇私結黨之徒誰有個好下場?蘇允,小心國法難容!”
韓丹林聲音焦灼:“子易,你說話啊!到底是怎麼回事!我不相信你是這樣的人,說話!”
沉默。
“下官……無話可說。”
“你!”謝豐聲色俱厲。
“子易!”韓丹林震驚沉痛。
“兩位宰輔請放心,所有奏折我會遞呈君上。若無急務,兩位先請回吧。”
“好!好!好!”謝豐怒極反笑,“今日老夫定要見到國主,問一問他,是不是真的就讓一個寵人無法無天到這等地步!來人!”
門外謝豐的家仆趕忙應聲,看了我的臉色,卻沒敢進門去。
謝豐在裏麵暴跳如雷:“來人!來人!叫鑫台總兵虞華陸帶兵進來,我倒要看看你一個堂堂吏部尚書的府邸竟如何成了麼藏汙納垢之地!見不得光!進不了人!”
謝豐那名家仆的臉色瞬間變得紙白。我伸手,一把推開廳門。
屋內霎時一靜。
謝豐憤怒揮動的手掌驟然頓在半空。
我的突然出現似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韓丹林與其他在場的六部重臣都是呆了一刻,才猛回過神來紛紛下跪。謝豐在先王朝時便已得了免行跪拜大禮的優遇,他緩緩放下手,斂容弓腰。
“拜見國主!”
所有人矮身行禮時,我才看到蘇允。很匆忙的一瞥,但已令胸膛處的傷口又開始疼。
其實心已死了。這幾日想起他都覺得茫然。見或不見也變得無所謂,不像之前思念如潮,無法抑製的渴慕。
我並不打算再糾纏下去,直到再見到他,才曉得,那是根本不可能的。
背對著門,他在我進來之前已跪倒。滿地的粹瓷片,尖利危險的棱角到處都是。他卻一動不動的跪著,膝蓋下的衣袍已被滲出的鮮血染成了深色。
他是在懲罰自己嗎?
我知道他現在的處境有多麼的糟。也許他寧願死,也不願這麼被人誤會,指著鼻子被人罵那樣難堪窘羞的話。他肯定又要恨死我了。
他怎麼這麼讓人心疼呢?我連怨恨責怪他的想法都在這一瞬間消失無跡。
隻剩下心疼,心疼,心疼……
無窮無盡的憐惜與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