篇二亂心
    13。蘇允－無辜的人
    王陵死了。
    是亓珃殺了他。但我很清楚，自己才是真正的凶手。
    如果時間可以倒流，我一定會奪下亓珃手裏的刀子，不讓他任性妄為。我早該明白亓珃是個什麼樣的人。我為什麼沒有想到他會對王陵下手？
    也許，是因為王陵是他最親近的侍衛？也許，是因為我還不明白他對我的感情？
    感情？
    將這兩個字與亓珃想在一起，讓我覺得惡心。
    他對我的感情？
    他說，他一定要殺了王陵，他是為了我。
    為了我？
    為了我。
    所以，是我殺了王陵。
    我是凶手。
    王陵本不該死，該死的人是我。弑君謀逆的人是我。
    王陵是無辜的。
    我從不曾想過，有朝一日，自己也會害死一個無辜的人。
    我知道亓珃說的是真心話。他是真的為我好。
    我也知道如果王陵不死，我和我的家人都要遭殃。亓珃這樣做，不啻恩同再造。
    我應該向他叩頭謝恩嗎？還是該對他的這份“真情”感激涕零呢？也許我該追悔莫及，因為在他為我做了這一切之後，我竟還出手打傷了他。
    亓珃被我的掌風震出丈餘，身子重重撞上堅實的木門。他因服下靈丹而稍轉正常的臉色一瞬間變得煞白如紙。
    我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大的力，但顯然，他再次受了傷。
    在亓珃硬撐著站起來，向那兩個侍衛撒謊時，我的腦中空白一片。我聽見他的話，每一個字都是謊言，我憎恨謊言，但此時此刻，沒有謊言，我所珍視的一切都會被毀滅殆盡。
    亓珃甚至不需要我說一個字，做一個動作，他幫我做了這一切。殺人，說謊，威嚇，遮掩……
    在做著這一切的時候，他孱弱單薄的身體滿布著我留下的創痕。
    他到底在做什麼？他到底明不明白自己在做什麼？
    突然之間，我感到自己有點兒怕麵前這個人。
    是的，我開始怕亓珃。怕麵對他。
    事情原本很簡單，不是嗎？
    他以王的淫威奸汙了我的未婚妻，致使她含恨而歿。我恨他入骨。
    即便他是我的王，我的國主，我仍舊恨他，恨不能殺死他。
    其實，我有很多下手的機會，因為沒有人知道我可以在百步之內一擊必中，但是我都沒有下手。我怕連累家人，直到昨天。
    昨天，我終於如願以償。
    仇恨在將利刃刺入仇人胸膛的那一瞬間得到發泄，而後是恍若頓悟般的清醒。我驚駭的發現，因為自己的衝動和冒失，我將家人、朋友、一切與我相關的人都牽連其中。誅連九族不是一個可以用死抵消的罪過。
    我的父親、母親、妹妹、族人……青兒的父母，家人……
    這幾百口的人命都要毀在我的一時糊塗之上了。
    我幡然醒悟得太遲了。
    現在，我唯一能做的，隻有不讓亓珃死。唯有此，我才能夠暫時保住所有人的命。
    但是之後呢？
    我不敢去想，也還沒有時間去想，麻煩便已來了。
    金吾衛的闖入並不意外。令人意外的，是王陵的死，和下手的那個人。
    亓珃……亓珃……
    這個名字，這個人……
    除了恨，還是恨。但第一次，有人讓我覺得如此捉摸不透的可怕。
    現在我唯一想做的事就是一劍刺死他。我恨自已為什麼還這麼清醒？為什麼還如此清醒的堅定的知道，我不能夠這樣做！
    為什麼？！
    不得不承認，亓珃已把我的處境搞得一團糟。
    最糟糕的是，我的心也亂了。
    我想不明白到底該做些什麼，該怎麼做。
    我需要找個地方好好安靜一下，好好想一想，想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