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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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9
我立馬下了床,穿上衣服,衝出旅館,走遍了大街小巷,在一個離旅館有四五裏路的地方終於買到蛋糕,要了十八根蠟燭,兩把刀子,並想起我和丁杉杉其實根本就沒吃晚飯。
回來的時候,門還開著,她已經睡熟了,側著身子,被子沒蓋好,從她的後麵望過去,她的皮膚細膩而光滑,線條迷人。
她被我叫醒,發現蛋糕興奮地忘了穿衣服,裸體地跳下床站在我麵前,當然她最後還是反應過來了,所以很快就拿手捂住了我的眼睛。
等一切就緒,等時間到了九點半,我們在旅館裏輕聲地唱著生日快樂歌,肺活量不夠大的她吹了五六下才使房間得以一片黑暗,我沒注意她在許什麼心願,等她一臉幸福睜開眼的時候,一塊碩大的蛋糕已經奔我肚子裏去了,她笑得“咯咯咯咯”的表情下我一臉狼吞虎咽的尷尬。
就是這樣,在這個城市的這個旅館,我為這個第一個和我做ai的女孩兒過著令她激動的十八歲生日,一切都很簡單,但一切又很難忘。
160
半夜裏我醒過一回,發現躺在我旁邊的丁杉杉把一支手放在我的脖子上,一隻手的食指抵著我的嘴唇,她的身體很緊地貼著我,迷人的體香撲鼻神怡。
窗外的天空灰暗而清淡,城市如同一個熟睡的精靈,沒有半點喧囂的痕跡。
她臉上帶著淚跡,我知道她一定在我睡著的時候哭過,要麼因為傷心,要麼因為感動。我的心裏竟莫名其妙地滋長了許多盼望,隻願這夜可以長一些,更長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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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五點半的時候我已經睡不下去了,腦筋特別清醒,就像被一場雨淋得幹淨利落不留半點汙垢。
我索性起來支起了煙,然後穿好衣服褲子。沒有開燈,房間裏還有些光,我給她蓋好被子,她迷迷糊糊地醒了,看我穿戴整齊,便擔心地問:“你要走了嗎?”
“好好睡吧,才五點半呢。”我再次給她蓋上被子,輕輕吻她,她滿意地笑了,笑了以後笑容收攏,又不自覺地哭了出來,而且哭得很傷心。
我知道以她目前的境界,她還不能跟那部電影的女孩兒比。
如我預料的那樣,她伏在床上,哭出了聲兒,身體隨哭聲一起一伏,最後她甚至咳嗽起來。
“怎麼就這麼快呢?就這麼快……”她哭著說,“你說我到底還能給你什麼?你就說啊,怎麼就一晚上,才一晚上……隻有性沒有愛的愛情是愛情嗎?”
“丁杉杉,人活著得有別的更大的意義,不能光為某一個人活,何況我王九哥何德何能能達到那樣的層次?這話不是高估你,也不是低估我。我覺得你這麼著我心裏特不好受。”
她擦幹淚:“那以後呢?以後我們還能在一起嗎?世界上隻有一個王九哥啊。你不是說過女人的身材應該拿給自己心愛的男人嗎?我做到了。”
“喜歡過就是了,我肯定沒權利讓你不喜歡我,換了我,遇見一特讓我傾慕的女的,無論這女的是有夫還是沒夫,是喜歡我還是不喜歡我,我都可以——至少在自個兒的心裏可以——喜歡她,這很正常。可是感情這東西跟錢一樣,你喜歡錢是吧?你以為光你喜歡錢就完了?不,你還得讓錢喜歡你,必須對口。我說這話不是想打擊你,我說過了,你這人特容易讓某類人喜歡,就像重慶人愛吃火鍋,這火鍋特適合重慶人胃口。可是並不是每個重慶人都愛吃火鍋,重慶人也有愛吃粵菜的,甚至有人愛吃西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那以後我要是碰見你和你的女朋友,我該怎麼辦呢?我特小心眼兒,就是嫉妒,沒別的。”
“我也不敢保證我女朋友就不跟著別人啊!你比如說——當然,我這也是說著玩兒的——你比如說你要是認識哪男的,然後你給他點什麼利益,然後讓他搶我女朋友,我女朋友萬一沒辦法,假如……假如上鉤了吧,我女朋友就跟他了,然後我呢,就一人踏在原地,當然這會兒可能有別的女孩兒進入我的生活,就打算是你吧,這時候你很可能會估計我很失落,然後你給我一片陽光,我又複活了,就跟你相愛了。你說這人類遊戲都這麼簡單,那人的智商跑哪兒去了?你比如說剛才那地方,我女朋友被人拐跑了,你猜我會怎麼著?我就會馬上反應出兩個猜測:一,這女朋友眼睛不夠雪亮;二,我自己水平不如那男的或者換個更準確的說法就是他比我更適合她,更能讓她幸福快樂。你聽出來了,我沒有失落啊!我就是很清醒,不犯糊塗。”
“你剛才那主意夠狠的,”丁杉杉躺在床上,拿被子蓋著赤裸的身子,“要不我還真這麼做。”
“可是當你做出來剛實行第一步的時候,我已經把你一網打盡了。事情的整個計劃我都可以讓它落空,甚至我還可以讓你幾手,等你到了關鍵的一步,我立刻給予拆穿,等於說我要不是主動棄權或者她主動放棄,一切的陰謀詭計都沒戲。知道嗎?愛情要是加入了相當的智商,加入了相當的思想和個性,那麼,它就會很容易變得牢不可破,可惜現在這社會上的愛太他媽簡單,港台那邊的東西跟毒藥似的,舒舒軟軟地往大陸這邊一灌,這下完了,思想跟不上,個性小個性,覺得人都沒幾個大氣魄的,現在我對這社會上大部分的人差不多持一個觀點:小,小得慘不忍睹。”
“你那女的什麼時候我見見?女人的身材該留給心愛的男人,那男人的身材是否該留給心愛的女人呢?”
“不一定。我覺得男人引以為自豪的不光是身材,或者說不是身材,而還有別的,畢竟男人如果靠身材吃飯,要麼去跳舞,要麼去拿金牌,要麼去幫別人打架收錢,或是同性戀、小白臉之類的,這些我都沒興趣,男人吃飯得靠腦子,用這個腦子去賺錢並養活女人,因為你最起碼的不能讓女人挨餓,否則責任你沒盡到。”
“你女朋友叫什麼名字?我真想見見她,是什麼讓你對她這麼不死心。”
“叫林林潔。坦率地說吧,喜歡她的人也有好幾個,這當中的一個你還認識,就是韓越鋒,他退學了,另外的一個家裏也有點來頭,你說我要是那種花花公子,我不就放棄難的找簡單點的嗎?可是我不是那種膽小怕事的人,我覺得人是有追求的。好吧,天還沒亮,你多睡會兒。”
“你到哪兒去?”
“你睡你的,甭管我,按理說你還處於發育期,得多睡眠。”
“我什麼時候可以見你?萬一找不到你呢?”
“多給自己一點空間吧,讓自己獨立一點。乖。”
162
走出旅館,來到街上。
街燈下還有三個三輪車夫坐在街燈下賭著錢。
路過一家沒開門的藥店前,一個老人正在打太極。
出來掃大街的人已經扛著兩把掃帚回去了。
早上賣包子饅頭麵條炒飯之類的館子正忙活著,一個便衣警察一邊吃著砂鍋牛肉麵,一邊跟另外幾個人講述著他如何地破了幾起盜竊案。
一個桑拿浴裏麵幹活的小姐叼著煙從裏麵出來,要了一碗湯圓,剛喝兩口,覺得味道太甜了,索性甩下兩塊錢忿忿離開。
一個路過的流浪漢見這情形馬上跑來搶那碗湯圓,卻被館子老板一陣惡吼,幾個下手也來一陣怒吼,要那個破衣爛裳一身烏七八糟的人放下碗,那人不放,剛要端走,卻被一腳猛踢,碗被奪了回來,要倒在缸裏等人拿去喂豬。
我看著不服氣,叫那個老板停下,問:“這碗,值多少錢?”
老板客氣地說:“碗倒不值錢,幾塊吧。”
我拿張凳子坐下,幾個端著麵條的人看著我,一個學生模樣的人走過來,坐下要吃砂鍋三鮮米線。
我跟那老板說:“你把那碗湯圓給他,我給你這個碗錢,順便給我二兩抄手,加起來才不過十塊錢,行不行?”
老板眼睛一亮,震了一下,立刻將碗遞給那個流浪漢,流浪漢憨憨地看了我幾眼,傻乎乎地跑開,身後傳來老板的一聲惡令:“滾!以後少他媽的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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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想在鈴聲四起的時候去看看自我離開後那一群活潑可愛的孩子是如何展開一天的生活的,當我站在校門外的時候,便不由自主地被鎮住了。
四個門衛此刻正像四台驗鈔機在對進入校園的幾千名學生輪流檢視,一些沒有帶出入證和沒有穿校服的同學被勒令站在旁邊,酷像看守所裏等待重新發落的罪犯,一個個麵色難堪。
那些油嘴滑舌而又不失姿色的女生很擅長將環境輕鬆化,以至於那四個嚴肅的門衛在她們的花言巧語和姿體誘惑下竟無力將其懲罰,隻好無奈讓其通過。
還有幾個沒穿校服的男孩兒剛剛走到校門口,見情勢不對,便馬上返回,不大一會兒便穿著髒兮兮的校服竄進了校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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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學校裏有很會賺錢的服裝廠,服裝廠掛著學校的牌子在每學期的通知單裏都會加上這麼一句:“請校服破舊的同學,前來報道。”而且極有理地說補換校服的人那是對校服的不尊重、不疼愛,應該在經濟上加以懲罰,得到應有的教訓,於是一套66元的校服其價格常常能漲到88元。
我很不滿意中國學生校服的設計水平,那種款式的老舊和宣傳“校服人人必穿”的理由的虛偽真讓人感到寒心,從一件校服的樣式觀察一個學校的方針,我們都可以很明顯地感受到在這裏絲毫無個性所言。
也許我們偶爾能看到學校的畫展和卡拉OK大賽以及每年考試之後的那個獎勵大會,然而當我們擦亮雙眼在觀察著這一切看似尊重個性的活動時,我們卻又明顯地發現裏麵已經完全被製度化了:畫展裏沒有一張人體藝術,全是學生用以練習基礎的石膏素描和幾個模仿他人痕跡的漫畫;卡拉OK裏不能有一首過於參雜“愛”這個字眼的歌,一切表示叛逆的音樂隻能丟到學校以外的塵世去,那些會一點咦咦呀呀的二胡的人絕對能引來校方的喝采……
我現在想起自我退學過後許多人問我的同一個問題:“退學後你覺得自己有什麼變化?”我的回答常常是:“覺得很能為自己活著,而不是為環境活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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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一個個騎著單車和坐著三輪而來的學生相逆而行,在人群中我發現了許多認識我的人,他們與我熱情地打招呼,然後匆匆離去。等我走進醫院的時候,才避免了和他們交錯、碰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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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匆匆衝進林林潔的那間病房,一位抖抖擻擻白發蒼蒼的男人正扶著一位顫顫巍巍仍舊白發蒼蒼的女人從林林潔那張床起來,我問他們這間床以前的人難道是出院了,他們望著我不擲一辭,就像兩個本來有耳聾病的人不知道我在嘀咕些什麼。
我焦急地在醫院走廊裏走來走去,後來一個看我多時的護士說了我幾句,我順勢問了她,她又找別的人問了問,最後轉身問我:“那是不是一個特別漂亮的女孩兒?”
我趕緊點頭,她便說昨天有個人來把她接走了,醫院本來不允許這樣早就出院的,怕出問題,然而那個男的一再堅持,我們就讓他們走了。
“那人長什麼樣兒?頭發是什麼分頭?中分?還是三七分?”
“頭發挺長,但沒你長。長得蠻帥的一個小夥子,是開著車來接她的。”
“身上有沒有帶傷?”
“能開車當然沒帶傷。——你是那女孩兒什麼人?”
“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