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庭。
    九天之上，迎來了一襲白衣。劃過一道殘影。
    “那是……桃仙殿下！”
    “殿下回來了。”眾仙見了，紛紛恭敬讓道——雖說無雙無情，但論品行，論謀略，眾仙無人敢相與比肩——就是戰神方君乾，在私底下那愛調戲人逗人的小孩子性格，也讓眾仙無奈，故而不必桃仙殿下傾宇。
    “傾宇，回來了。”
    “弟弟。”傾世驚喜道。
    “陛下、姐。”肖傾宇頓了頓。
    下凡，確確實實，隻有二十四天啊。
    就是以人間計，也不過二十四年。
    可是，為什麼，這二十四年，卻讓活了數千年的他，感覺生命中有了不一樣的精彩、不一樣的色彩——長得就像，那無盡的輪回。
    方君乾，要是能跟你，一起，一直一直輪回下去，那該是，一種，幸福吧？
    肖傾宇掩住眼中的色彩。
    傾世在聽到肖傾宇的一句“陛下”時，愣了一下。
    “你還知道回來？”聽了那聲“陛下”，天帝麵色一寒。
    “不知道。”肖傾宇說這句話時就像在說，今天天氣真好，“臣今日，便是來向陛下告辭的。”
    “告辭？”天帝冷笑，“你把天庭，當成了什麼？！”
    “當成了天庭。”肖傾宇的眼，毫不猶豫、毫不畏懼地對上天帝的眼。
    “弟弟——”傾世上前，拉住了肖傾宇的衣服。肖傾宇微微側頭，終是，沒有躲過，“這裏不隻是天庭啊，這裏是——你家——”
    “姐，”肖傾宇笑得不明所以，這一笑，讓熟悉他的冰冷無情的天帝和傾世都愣住了：下一次凡，這孩子，性格變了？！
    隻不過，下一句，讓天庭寂靜：“這裏隻是天庭。這不是我家。”
    “弟弟——”傾世的手，撫上肖傾宇的肩。肖傾宇躬身行禮。她失神：肖傾宇行禮的同時，避開了她的手。
    有半秒鍾的懸空，傾世的手終於放下。
    看來弟弟你，沒有變啊——還是那麼，清冷孤傲。
    天帝看著姐弟二人，語氣稍有鬆緩：“說什麼傻話呢你？這裏不是你家，哪裏是？你不呆在這裏，歸位，又去哪裏？”
    “家啊……陛下，天庭，從來沒給我這個感覺。”
    陛下，你，從來沒給我這個感覺。
    “放肆！逆子，十六天不歸位，還敢妄言！還不給朕跪下！”
    “陛下——”
    “陛下，該知道肖某的。”
    肖某……肖某……肖某……
    “弟弟！”
    “傾宇，你說什麼？肖某……人間一遊，你還真上了心？還真以為自己是肖傾宇啊？肖傾宇已死！跪下！朕知道什麼？朕知道，哪怕你什麼都不好，你至少懂禮數！這點，朕知道！”天帝帝冠上的珠簾，猛地晃動。
    “肖某，從來就不知道，自己有別的姓。”
    他，不姓方，他有姓，他，姓肖。
    和“蕭”同音。
    和“蕭索”的“蕭”同音。
    肖傾宇，隻能是肖傾宇。
    天上地下，碧落黃泉。
    ——正如他，隻能是方君乾的肖傾宇。
    注定。
    此生注定。
    生生世世，都注定。
    天帝的眼，瞪大了。
    他知道無雙的孤傲。
    卻不知道無雙如此孤傲。
    用肖傾宇的話說：“陛下你，不懂肖某。”
    君乾，我相信，這份孤傲，你一定懂。
    “陛下，三界之內，是有一個人，可以讓肖某下跪。”
    “可惜，這個人，並不是你。”
    沒有用陛下，也沒有用您，直接用了你。
    傾世一直以為自己的弟弟膽子很大，沒想到他的膽子比自己想象得，更大。
    肖傾宇看了她一眼，仿佛在說著：肖某不是膽子大，肖某隻是在陳述事實。
    不是你……
    不是你！
    擲地有聲。
    說不出的清高。
    這是肖傾宇的驕傲。
    獨屬於他的、不容許任何人侵犯、觸碰或褻瀆的驕傲。
    沒有了這份驕傲，肖傾宇就不再是肖傾宇。
    沒有了這份驕傲，無雙就不再會是天下無雙。
    龍有逆鱗，人有底線。
    就算你是天帝，又如何？
    肖傾宇，從來就不知道什麼叫“卑躬屈膝”。
    肖傾宇的字典裏，沒有“屈服”這個詞。
    天庭之上，但見白衣，錚錚傲骨，絕世。
    天帝的手，猛地抖了一下。
    知道自己對不起他，知道他從來不肯叫父皇、稱兒臣，但是，卻不知道，他，連跪都不屑。
    “傾宇！你……”
    “父皇息怒！傾宇——”傾世急了。她比肖傾宇，更了解他們的父皇；也比他們的父皇，更了解肖傾宇。
    ——此時的兩人，無疑是針尖對麥芒。
    “好好好，翅膀硬了。”天帝臉上浮起一絲嘲諷，“翅膀硬了，可以飛了，啊，傾宇？那就請傾宇你告訴朕，是誰有福消受你的雙膝到地。”
    “你不配聽。”
    天帝，肖某原來……不是絕情的人。
    一切的一切，都是你逼得。
    因果因果，有因，必有果。
    今日這果，你應當承受。
    你當初，種下“因”，乃至直到現在，都在給“因”施肥，那麼你，就應當明白，有這種“果”。
    “是戰神麼？”天帝大笑，也懶得叫他傾宇，顯得自己一廂情願，幹脆叫起了他的號，傾世在一旁，連插嘴都插不上，“無雙，真動情了？真好笑……這笑話真好笑。無雙，你也終於有了弱點？你也知道，情是什麼東西？”
    “你也配談情？”
    陛下，你不配。
    針落可聞。
    “好，朕不配，不配！無雙，你果然是天下無雙！數萬年來，敢這麼說朕的，就你一個！哦，加上，你那個小情人，方君乾。”嘴角勾起殘忍——
    “果然你，是那個**生的。”
    肖傾宇不答話。沉默。
    **麼？
    你一直這麼叫她。
    那肖某，應該怎麼叫你呢？
    卻聽見天帝的聲音，“**，隻能生出賤種。”
    肖傾宇繼續沉默。
    掩藏不住的心疼在傾世的眼中填上，滿滿地溢出來。
    傾世再次扯上了無雙的衣服，欲拉他離開。肖傾宇的腳卻像生了根，怎麼拉都拉不動。
    “弟弟，你那麼傲……為了他，你能放下你那份傲？”
    “為了方君乾，沒有什麼是肖某不能做的。”
    君乾，不止你可以為我肖傾宇傾盡天下。
    “可是……這……不倫……啊……”傾世斷斷續續地憋出來。
    “是，不倫。
    “肖某在人間的一世，怕世人的眼光，怕很多，於是肖某負了他。
    “肖某如今，一樣怕。
    “——不過，怕又如何？
    “如果這段感情，沒人祝福、也沒人認可。
    “那肖某，就不需要任何祝福或是認可。
    “肖某會一直陪著他。”
    ——剛剛跟閻羅說過的話，再次從肖傾宇口中吐出。
    真怪啊，居然可以放下臉，說這些。而且，今天，還真囉嗦。
    肖傾宇默默地想。
    不過，沒什麼了吧。
    “值得麼？”
    “值得。”
    ——一樣的回答，一樣的堅定，一樣的深情。
    “你真的，動了情？”傾世的聲線，顫抖著。他的弟弟，不是號稱無情的麼？他不應該是，冷血的麼？
    “肖某最感動的一句話，便是方君乾愛肖傾宇——此生不渝！”
    “當初，他是在朝堂上說的，那麼今日，肖某就在天庭上，說出此言：
    “肖傾宇愛方君乾——此生不渝！”
    “為什麼……你們……明明……”
    “明明沒有結果對吧？肖某知道。”
    “那還……”
    “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
    男子相戀如何？
    世俗偏見如何？
    沒有結果如何？
    愛了，就是愛了。
    就那麼簡單。
    “既然來了，就別想回去了。”
    良久，天帝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悠悠地傳出。帶著怒極而生的笑意。
    肖傾宇的聲音不大，卻充斥了整個天庭：
    “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