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他們的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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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殿裏的溫度有點低。
大殿外,陽光灑在皇城方方正正的金階上,射穿了傾天殿朱木門格上的絲綢,鑲在方君乾的錦袍上,映出三個人的容顏。
這陽光,就像傾宇笑起來的樣子。皇宮大殿與尋常百姓家,得到的陽光是相同的,這陽光倒有,與傾宇相同的無私。
方君乾想著,嘴角勾起一抹邪魅的弧度。
金階下,張盡崖與戚無憂一震。這笑容,他們太熟。
張盡崖撫著被青布細心包起的琵琶,抬頭盯著方君乾臉上傾倒眾生的邪魅。
他,是戰神;
他,是明君;
他,是這個國家的砥柱;
他,是這個國家的靈魂。
他無賴,他霸道,他張揚……這些,麵前的寰宇帝和當年的英武侯沒有半點的區別。可是怎麼總覺得,那個笑容裏,有點怪異?
看不出任何勉強與不快,不是偽裝出的,亦透不出什麼蒼涼悲傷……隻不過,就是讓他張盡崖覺得怪異。
就像……被抽去了什麼。
像……少了什麼意義。
……明明沒有什麼不對的,可就是感覺不對。張盡崖狠狠地想著,腦子糾結了一下又平靜下來——你方君乾關我什麼事?既然這聲師母我叫不出口,你又沒缺胳膊少腿,我這時候為你糾結啥?!
但他不得不承認,這個人,幾乎沒有一絲破綻,沒有一個弱點——他幾乎就是無懈可擊的完美詮釋。
相比來講戚無憂的想法就簡單多了:鑒於這些年皇上的劣跡,私底下露出這種邪魅的笑容大多沒什麼好事——所以皇上你又在打什麼小算盤?
至於怪異什麼的,戚無憂看著這邪魅都十六年了,即使真怪異也早就不怪異了。
與此同時,傾天殿外的白玉石階上,一道挺拔的身影正跟方君乾的一幹太監、親衛磨著:“大膽,也不睜眼看看是誰——給本王讓開!”——這個穿著袞龍袍的年輕人,赫然是當朝唯一一個王爺、寰宇大帝的弟弟天琪王爺方衛伊。
“千歲爺,您饒了小的吧,萬歲爺剛讓我們出來,才一刻差不多,事肯定沒商量完呢——這時候讓您進去,小的們不是找罵麼?”一個老太監硬著頭皮上前來陪這個從小就把皇宮當花園鬧騰的王爺磨。
“本王有要事要啟奏皇兄,你們再敢攔架,耽誤了大事,你們有幾個腦袋可以拿來砍?”方衛伊眼珠轉動,大喝一聲,直接拿了“要事”來糊弄這幫人,要不是因為這裏是傾天殿重地,怕被哪個老臣看見抓住把柄進諫,惹得大哥不高興,他豈會理什麼親衛太監?早就推開大門闖進去了。
“這——王爺,這不妥啊……以往每每小的放了您進去,萬歲爺都會怪小的們失職,這罰下來,小的們當不起。”老太監無奈地說,頭皮發麻——這皇宮裏,誰都能惹,就是千萬別惹上方君乾方衛伊兩兄弟——惹了麵前的這位,比惹上了當朝丞相都麻煩。
——這是經驗。
“聒噪!”方衛伊擺出一副不耐煩的臉色,也不顧這幾個太監親衛,直接抬腳就往台階上走。
“殿下,留步。”方衛伊看了一眼這幾個素來讓他頭疼討厭的親衛——小時候練武的時候,大哥直接指定了這幾個因為太久沒說話所以說話都別扭的木頭人當他的陪練,虐地他有苦不敢言……
“哼!”方衛伊一揮袍袖,冷冷從鼻子裏發出一個不屑的聲音,照樣往前走。還把本王當小孩?前幾年要是打不敗你們幾個,大哥和丞相都不讓我出師了!
“殿下,得罪。”三個親衛擋住方衛伊的去路,也不敢對方衛伊刀劍相向,直接拿自己的肉體當屏障。
方衛伊雙腳點地,騰空而起,頓時圍上來了另外三個親衛。
這幾個親衛倒也不對方衛伊出手,隻是把他圍住。方衛伊按捺不住,兩掌一翻,呼風喚雨般來,伴著嘶嘶破風聲。親衛隻得雙手對上,將方衛伊圍得水泄不通。
方君乾的親衛武功極高,方衛伊從小被他們虐出來的武功豈會比他們低?
不多久,方衛伊瞧準一個破綻,長劍出鞘,架上了一名親衛的脖子:“讓開!”他頓了一下:“或,死!”
幾個親衛麵麵相覷:平時也沒見這位有這麼大脾氣,今天是怎麼了,有什麼要事,硬要闖進傾天殿去見皇上?甚至都出手了?
“本王的話,從不重複,第二次。”方衛伊平靜地闡述著一個事實,像是在說太陽從來不從西邊升起一樣。
“你們做的很好,每人賞五兩銀子——衛伊,別鬧了,進來吧。朕知道你急了。”方君乾的聲音從傾天殿裏傳出來。
“就知道哥哥對我最好了!”方衛伊爆出這句讓眾人無言的話,一收劍,也不管原地的一幫人,直接衝著傾天殿跑去。
“天琪王爺,很威風啊!”張盡崖不冷不熱地拖著長語調,“看起來,方君乾你對他真好!”
“放肆!”方衛伊吼出來一句,“你是誰,膽敢對皇上不敬!”
“我是誰?哼。”
“我不管你是誰、你為什麼站在這裏,但你給我記住了,任何人都不可以對本王的大哥不敬!”方衛伊抬眼,上位者長久的威壓噴薄而出
“你沒資格對我說這話。”張盡崖按下眼中的思念——衛伊從小身份崇高,絕不可以讓他染上那些貴族目中無人的毛病!打壓打壓也好。
“……”
“好了,衛伊,你確實沒資格教訓他。”戚無憂擺擺手,“我知道你急,才會出手,做出不禮之事,隻是你所急,隻有這個人才能回答你——還不快跟你師兄見禮!”他暗暗搖頭,這兩個小家夥……
“師兄?!”方衛伊聞言一驚,重新打量著這個映在自己眼底的青年——抱著一把被包起來的樂器,一身素袍,卻又透出不俗的氣質。他驟然感覺到,這個青年身上,有一股他很熟悉、又很陌生的氣息,讓他不自覺地想接近、想靠近、想親近。
一個清晰而又模糊的影子漸漸地從他的腦海深處浮現,小時候快樂的童年在他眼前一幕幕地浮現——
“師兄,師兄……”
張盡崖的臉上難以掩飾的愛護滿滿地溢出來。
“師兄……方衛伊見過師兄。”
張盡崖嘴角一動,勾起微微的一笑。方衛伊怔了一下,定定地看著他的笑顏。
“盡崖,十六年未見,你一如傾宇當年,名滿天下。”方君乾在心內一歎,看看方衛伊的樣子,莞爾:“衛伊,再見張小朋友,有什麼感慨?抒發給大哥聽聽。”
“名滿天下、麼?”張盡崖自嘲著,眼角下多多少少浮起幾分落寞。小時候啊——小時候,真是調皮呢,老讓師父操心——如果能重來一次,一定好好聽師父的話,彈琴、讀書、練字……一定不會讓師父操一點心……一定,不會。
他,一定會讓她親眼看到他的愛徒,名滿天下。
——我不想名滿天下的,師父。
——我隻想陪在你身邊。
命,終究不可能重來。
所謂的“極寒之地”“桃花再開”,張盡崖都不知道是不是他自己跟著方君乾在騙自己。
碧落黃泉,天下絕!
此毒,無解!
更何況——
人已斷氣,豈有再活之理?
可惜,方君乾——不信。
在看到那瓶過客後,在翻閱《定國五冊》時,在握著那柄黃泉劍征戰天下前——
他說,他不信。
昔日少年王侯略帶稚嫩的臉龐已在連年兵亂的嗜血中變得剛硬,輪廓分明,本就有力的手一抓一握盡皆把握著天下大勢的走向。
他在踏上征程前,做的最後一件事,是召來張盡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