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故事
    鷹安靜地開車送梁錦東和沈天然回竹軒別墅，細心留意著兩人一路無語的樣子，出了什麼事情嗎？
    梁錦東和沈天然並排坐在後座，兩人各懷心事，彼此都側著頭，分別看著左右兩邊的車窗，各自思考，沉默不語。
    這種古怪的氣氛一直持續到一個紅燈路口，鷹隨口問了一句，“發生什麼事情了嗎？怎麼都這麼沉默？”
    “沒有！”
    “沒有！”
    兩人異口同聲，看著彼此微微一愣。
    鷹微微一笑，“老板說過的，如果一件事情當事人急於否認，那就一定有問題！”
    “你還真是……”
    “梁錦東，你們的家族聚會發生這樣的事情，真的沒有關係嗎？”沈天然一直想跟梁錦東說點什麼，隻是對方不開口，又一副深思的表情，自己又不好打擾。其實，多少還是有點擔心他的。
    “擔心我？”是個問句，但是卻帶著絕對肯定的語氣。
    “隨口問問而已！”
    梁錦東看了一眼鷹，鷹依然若無其事地盯著道路的前方，一副當我不存在的表情。“鷹，你打車回家，我要開車去一個地方。”
    梁錦東很少命令一個人幹什麼，特別是對鷹。然而，很顯然，這句話是一個家主的命令。
    “好的！”沒有一絲質疑和不滿，如同一個早安禮一般正常，沒有人在意此時把司機一人丟棄在馬路中間的尷尬和不合理。
    鷹下車，優雅而修身的西褲輕輕擦過車門，夜晚的帶著蒙蒙水霧的空氣從車門迎麵撲來，沈天然感覺到每一次呼吸都有了夜的頻率。
    鷹恭敬地站在道路邊上，看著梁錦東坐在了駕駛員的位置，然後開車絕塵而去。
    在鷹的記憶裏，梁錦東好像很少自己開車，似乎每一次破例都是因為沈天然。
    “小木，看到沒有沈天然的方舟，你是不是會比較開心？”
    “這麼晚了我們要去哪裏？這個時候，把鷹扔在大街上沒有關係嗎？”
    “那個家夥不是一般人！既然可以這麼直接的關心鷹，為什麼不承認關心我！”
    “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梁錦東輕輕地歎了一口氣，“今天是你假期的最後一天，過了今晚，明天應該會回到之前住的那個地方吧!”回到那個同居人的身邊。
    沈天然的神情一瞬間變得暗淡，是啊，方舟還在等自己回家！梁錦東的家族再複雜，也輪不到自己來操心，畢竟之前沒有自己，這個無所不能的人也把天下維持的那般和諧。
    “是的！大概是演你情人的時間有點久了，入戲有點深！差點忘了這是一場戲，曲終人散，我也該回家了！方舟還在等我！”
    “既然決定了明天回去，今晚就跟我再多待一會兒吧！再過幾個小時天就亮了，陪我去海邊看一場日出吧！”
    “你們家族都亂成那樣了，還有心思看日出？”
    “寶貝，天不會塌下來的！你今天看到的人，個個都是老狐狸，精明著呢！”梁錦東調皮地眨了一下眼睛，好像說的和自己一點關係都沒有似的。
    “好吧！”幾乎是沒有經過思考的，沈天然就這樣隨口就答應了。很神奇，自己無法拒絕這樣真實而溫暖的梁錦東。
    之後的一段時間，梁錦東專心開車，除了偶爾幾句關心的話，也沒有過多言語。沈天然把頭轉向車窗的方向，眼睛看著車窗外飛馳而過的夜景，視線卻停留在車窗一角，那裏因為夜光而反射著梁錦東的側臉。
    就這樣不知過了多久，當梁錦東再次望向沈天然時，他已經睡著了。
    “然，醒醒！”
    “嗯？”因為熟睡被打擾，某人不經意地發出類似孩子般撒嬌的聲音。
    “雖然我真的不忍心打擾你熟睡的樣子，但是，我不想錯過與你第一次看日出的機會！醒醒，寶貝！”
    聽到寶貝這個稱呼的時候，沈天然算是徹底醒了。“戲都結束了，幹嘛還這樣叫我！走了，去看日出！”
    梁錦東微微一笑，把早就準備好的大衣披在他的身上，順勢右手一伸就把他攬在懷裏，“剛剛睡醒，小心著涼！”然後極其自然地摟著他走向海邊。
    兩個人在海邊席地而坐，淩晨的海風帶著幾分淒冷的寒意，順著衣領，吹過脖子。剛剛還有睡意的大腦就這樣徹底清醒了。
    沈天然輕輕地歎了口氣，聲音是那樣輕，仿佛世界在那一刻都凝聚在了他的這聲歎息裏。就在梁錦東以為他們可能這樣對著大海一直到天明的時候，身邊的人聲音好似從遠方傳了過來，“梁錦東，我給你講個故事，要聽嗎？”
    看著沈天然的側臉，梁錦東突然覺得縱然用天邊最耀眼的星光與他交換，他的視線依然會選擇身邊的這個男孩。“好啊！”
    “很久之前，有個男孩叫做沈天然，他很小的時候就具有了某種特殊的能力，雖然周圍的人沒有一個願意相信他。直到那一年，沈天然十三歲。那時候，他早已學會了如何去隱藏自己的超能力。與其不被相信，不如沉默不語。他冷漠地看著父母出門離開，平淡地接受他們車禍而死的事實。雖然，他早就知道他們會死。就在那一年，他遇到了方舟……”男孩的目光一直停留在那片海，然而梁錦東知道，男孩的記憶已經飄到很久遠的曾經。
    “其實，十三歲的他很脆弱，那個時候的他一無所有，方舟是他生命中唯一的男人，唯一的朋友，唯一的家人，唯一的依靠。當然，也是他生命中唯一的追逐。
    他們一起走在回家的路上，他就那樣跟在方舟的身後，目光追逐著那個男子，時而幻想著與他手拉手會是怎樣的感覺，時而幻想著那人會不會在自己離開視線的瞬間回頭偷偷看看自己，哪怕是自己錯過的一刻。那樣的日子帶著甜蜜和苦澀，但是，那條路上曾經隻有他們兩個人。
    他還記得那個雨夜，男人回頭問了一聲‘為什麼沒有帶雨傘？’，他開心的告訴那個沉默的男人，因為他想要讓他問他，想要聽他的聲音。男人不置可否的笑笑，但是他知道，男人的心情很好。
    十年，他們一起走過了十年，一個普通的人能有幾個十年，但是他們一起走了十年！”
    沈天然重複著“十年”這個代表了太多東西的詞語，然後竟然發現，自己的眼角濕潤了。
    梁錦東就這樣靜靜的聆聽，仿佛他真的隻是在聽一個故事。
    “梁錦東，我愛他，真的愛他，很愛很愛……我們中間有過一個十年，沒有任何人可以替代，沒有……”沈天然把頭埋在梁錦東的懷裏，失聲痛哭。
    梁錦東就這樣緊緊抱著他，沒有說什麼，故事中的“他”被沈天然說成了“我”，那一刻，梁錦東就已經清楚，男孩沉澱在心中十年的感情終於發泄出來了。
    不知過了多久，沈天然哭累了，就順著這個姿勢靠著這個溫暖的胸膛，梁錦東就任由他倚在懷裏。時間仿佛也有了絲絲憐惜之情，緩慢而輕柔地流逝著。直到朝陽升起的一刻，梁錦東的聲音在沈天然的頭頂悠悠地傳來，清晰地足以震撼聽者的靈魂，堅定地仿佛他們真的已經擁有一生一世。
    “然，縱然是很多白頭到老的夫妻，他們彼此一定也錯過愛人生命中某個他永遠也無法參與的時光。在那段時光裏，他的身邊有另一個人，他們曾經親密愛語，他們曾經形影不離，然而，他們最後分開了，也許心中還有愛，但是他們注定錯過了彼此。是愛得不夠深嗎？是愛得不夠真嗎？未必！命運總是喜歡捉弄，人心偏偏如此脆弱。後來，夫妻可以同樣恩愛，同樣白頭，雖然彼此心中永遠隱匿了一段刻骨銘心的情。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他們對於彼此有著超越愛情的寬容，理解和信任！”
    從海邊回來之後，沈天然有一個月的時間沒有看到梁錦東，他出國了，縱然家族會議結束了他似乎還是很忙的樣子。不知道對於那個神秘的沈家書法調查的怎麼樣了。然而，沈天然知道，他們之間，已經無法回到從前的關係，很多東西因為心髒不受控製而悄悄改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