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母大吃一驚，“什麼，你們……”
    這時，一個天宮兵在一個不起眼的位置走上前，他掀去麵罩，手中拿著一本《翳風秘誌下》，王母一眼就認出來，他是玉帝，王母的眼中又是憤又是恨，“許锘，你好狠！”
    “我狠？你比我更狠！一個心軟之人會拋棄自己的親生骨肉於不顧？會苦苦追殺一家無罪之人嗎？”許锘用嚴厲的目光望著王母。
    “我當時是被逼無奈！我如果不拋棄孩子，天條就饒不了我！我的孩子將會同瑤姬的孩子楊溢、楊戩、三聖母的孩子劉沉香、那兩個神仙的孩子董超軼還有織女的孩子金哥、銀妹一樣下場！”王母大聲爭辯，“如果我不殺翳風，這個秘密早晚會泄露，連我也沒有好下場！”
    “借口！”許諾毫不留情地指出本質，“你隻不過是放不下你的地位和權力，放不下你那顆多疑的心！楊溢雖死，可是三界傳其英名，稱他‘救母英雄’。他的弟弟楊戩好歹也在灌江口封疆列土。沉香雖曆盡千辛萬苦但終於和母親團聚。董超軼最多也是無香無臭被人遺忘。銀妹、金哥二人也能一年與母親見上一次麵。而林鈈呢？‘刑部流氓’、‘神界敗類’、‘神界反賊’，最終會像趙高、秦檜、石敬瑭一樣，遺臭萬年無人埋。蒼天真是公平，這就是自私和逃避責任的下場！咦？我怎麼發現所有人之中林鈈最慘？”
    “許锘！我殺了你！”王母娘娘再也忍不住，悲憤之中舉劍刺向許锘。此刻，許锘身邊的兩個天兵與許锘一同出擊，三把兵器強光閃爍，立刻逼退了王母娘娘的攻勢。
    “你們……你們……”王母娘娘在這近距離中看清了兩個天宮兵的真實麵目，不知為何驚訝得臉色也白了。
    許锘冷冷哼了一聲，“殺了我？你也得有那個本事！現在我爹娘都來了，我娘就是你當年下界生女的人證，我爹的手裏還有你的物證。怎麼樣？王母娘娘，玉皇大帝也在，我們要不要來個三曹對案？不，我想我用錯詞了，應該是對簿公堂。”
    “你、你、你……你這個卑鄙小人！”王母娘娘早沒了昔日神界之母的威風，垂頭搨翼，絕望至極。
    “拜你所賜。”許锘冷冷回擊道。
    林鈈摟著董超軼，趁著眾人不注意一步一步逼近岩漿湖，最後停在了湖邊上。
    “林林，你看什麼呢？”董超軼看見林鈈目不轉睛地盯著眾人看，忍不住好奇。
    “當然是在……看戲。”林鈈微笑而答，笑容神秘莫測。
    “其實我倒是很為林鈈可惜，如果不是現實的逼迫，她也許是個好人，那日如果不是她手下留情，我爹娘就死在她手裏了，可她還是寧願自己受傷也不願拆散我爹娘。說句良心話，她的確很殘忍，但一點也不自私。”林鈈還在繼續刺激王母娘娘。
    “想不到最了解我的居然是你。”林鈈悠然一笑，這時人們的目光都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林鈈！別和岩漿湖靠得太近了！危險！”劉琌琥大喊，她已經無數次無法控製住自己對林鈈的擔心了。
    “林林！”封聖幻顯然比劉琌琥更加擔心。
    “聖兒，我想求你最後一件事。”林鈈看著封聖幻，目光裏第一次出現了懇求的神色。
    封聖幻心裏一痛，“你說吧，無論什麼事，我都答應你。”
    “在我死之後，幫我照顧超超。”林鈈的眼中滿是決絕。
    封聖幻還未來得及答應便被董超軼打斷了，董超軼抱住林鈈，“林林，你死了我不會獨活的！除了你，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值得我留戀！”
    “可是，我希望你能好好照顧董叔叔。”林鈈撫摸著董超軼的臉。
    “父親對我的養育之恩，我隻有來生再還。林林，你是不是不相信我，如果真是這樣，我不妨走在你前麵。”董超軼說著就欲掙脫林鈈跳入岩漿湖。
    “超超！不可以！”林鈈連忙把董超軼抱得緊緊的，美麗的臉依偎在董超軼的脖頸處，“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林鈈，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玉皇大帝果然不凡，他立刻聽出了這句平常的話別有深意。
    林鈈苦苦一笑，淒美的笑容令人心中一顫，“我會給那些自私之人以代價的，哪怕是用我的生命。我所做的一切，已經讓三界不容。我記得《翳風秘誌上》曾透漏了一個秘密：瀚海雪城的少主如果躍入岩漿湖，瀚海雪城就會消失，聖脈就會被封住。許锘，謝謝你把我帶到了這裏。”
    “你要幹什麼？聖脈被封住，會導致山崩地裂的！”玉帝忽然大叫起來，撲上去想阻止林鈈。林鈈手一揮，玉帝的麵前出現了一道透明的屏障，他再也不能前進半步。
    玉帝明白了，林鈈的法力現在不但遠遠超過王母，也遠遠超過了自己。而山崩地裂，就是林鈈給他們這些詩禮發塚的神界君子的懲罰，更何況，這次事件的罪魁禍首是王母，她負主要責任，林鈈把事情鬧得越大，王母的下場也就越慘，這也是林鈈對王母的懲罰。
    “很抱歉，今天的一切，是你們逼我的。”林鈈平靜地說。
    “林鈈！沒人逼你！現在的一切，完全是你自己造成的！”劉琌琥跑到林鈈麵前，目光堅定，“除了你自己，沒人能主宰你的一切，包括你的命運！”
    “我知道，可能是我的人生的哪一步走錯了，就接著一步步錯了下去。”林鈈輕輕一笑，無奈的笑容分外淒婉動人，“劉琌琥，你愛我嗎？”
    劉琌琥不假思索地回答：“我愛你。”
    “時間呢？你會愛我多長時間？”林鈈又是一笑，淡淡的笑容掛在她憔悴的臉上，“是不是會愛我到海枯石爛、地老天荒？”
    “對！我愛你！時間是——海枯石爛，地老天荒！”劉琌琥忍住淚水，用堅定的語氣一口氣說完這句話，她明白，這可能是自己最後一次和林鈈說話了。
    但萬沒料到，劉琌琥話音剛落，一道彩虹橫貫天穹，彩虹上盛開了五朵十色蓮花。
    “這是……”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劉琌琥。
    “對，這就是瀚海雪城的終極秘密，你破除了咒語。現在即使我躍入岩漿湖，瀚海雪城也不會消失，聖脈也不會被封住。”林鈈望向彩虹和蓮花，欣慰地笑了，柔和地對劉琌琥說。
    “為什麼……”
    “為什麼我會知道？因為我是瀚海雪城的少主，而且得到了不少珍貴的資料，這個秘密就記載在一本古籍裏，我恰好看見了。為什麼我不親自說咒語？因為我所說出的咒語破解不了這個法術，隻有我愛的人才有這個能力。為什麼我會告訴你這咒語？本來我想給所有人一個教訓，但你不同意。我就選擇了放棄。並且，我不想死在我的敵人麵前。我不該來到這個世界，我給所有人帶來了太多的災難，與其遺臭萬年，不如灰飛煙滅幹淨些。現在，是我對別人負責，對生命負責的時候了。”林鈈解答了劉琌琥的所有疑問，她遞給劉琌琥一本書，“忘了那個自私殘忍的‘刑部流氓’吧！我知道你會思念和你在西方神界相處五天的那個可愛林鈈，現在，我把她還給你。”
    劉琌琥接過書，一步步後退。林鈈轉身麵對岩漿湖，劉琌琥突然覺得，林鈈的背影越來越遠。
    “林林！等等我！”封聖幻忽然跑了過來，臉上依然掛著微笑，“讓我和你們在一起，好嗎？”
    董超軼猶豫著，繼而堅定地伸出一隻手，“我們，歡迎你的加入。”
    林鈈又一次笑了，笑得如此欣慰，她也伸出一隻手，握住了封聖幻的手。
    三個人擁抱在一起，飄然飛下，她們飛起的衣袂宛若盛開的花朵，又似生命最後的絢麗。
    “林鈈！你們不要！”劉琌琥大喊，撲上去想抓住她們。所有人在剛才的美麗震撼中被驚醒，紛紛跑到岩漿湖邊，但為時已晚，那三個美麗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見。
    “其實，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是輸家。”玉帝忽然一臉悲痛，輕輕搖頭，他的這句話顯然是對王母說的，“我們都失去了自己的親人，自己的女兒，無論是綾女還是林鈈。”
    王母無比悲痛，欲哭無淚。
    許锘望著岩漿湖，淚水就這麼滾落了下來，“不寐……”她的身後，那兩個奇怪的天宮兵輕輕安慰著她，其中一個最後把她抱進懷裏安撫。
    ***
    劉琌琥翻開林鈈給她的書。這本書是林鈈手寫的一部小說，名字就叫《瀚海雪城》，書中的主人公琥兒和林麟有她和林鈈一樣的經曆，小說寫到林麟回歸東方戛然而止。
    ***
    多年以後。
    “過來！姐姐給你們講故事！”劉琌琥向幾個正玩投石子的小孩招手，小孩們歡呼雀躍地跑過來：“太好了！大姐姐，你給我們講什麼故事？”
    “講‘瀚海雪城’的故事啊！”劉琌琥笑了。
    “你說那個刑部流氓寫的故事啊！我們早看過一百遍了！”幾個小孩撅起嘴，“這個故事的確很好，可聽太多遍會煩的！”
    “那姐姐給你們講這個故事以外的故事，好不好？”劉琌琥想了想，對小孩子們說。
    “這個故事外還有故事？大姐姐快講！”幾個小孩高興極了。
    “來，坐下。”劉琌琥拉著幾個小孩坐下，“林麟其實是帶了琥兒回歸東方的……”
    時間悄悄流淌，故事漸漸走向結尾。
    “這是一個愛與責任和正義的故事，做人要負責任，為自己也為他人負責，做人更要堅持正義，無論什麼原因都不可以向邪惡妥協。像林麟一樣的壞人的愛不會純潔，琥兒最終的選擇既是為自己和他人負責，也是堅持正義。因為琥兒離開林麟就不會幫林麟去傷害好人了，對不對？”劉琌琥講到最後，低下頭問小孩子們。小孩子們還未及回答，有一個蒼老的聲音猛然插了進來：“劉琌琥，你錯了！”
    劉琌琥抬頭一看，竟是王母。
    “劉琌琥，你怎麼這麼笨呢？”王母眼含淚花，第一句便是指責，此時的她荊釵布裙，也明顯蒼老了許多，“你到底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憑林鈈的地位和能力，她若想讓你留在她身邊，幫她傷害別人，你又有反抗的餘地嗎？可是，她沒有，她任憑你離開她，獨自一人去承受傷痛。還有，她為什麼要引導你說出瀚海雪城的咒語讓你去破解？她想毀天滅地，隻因為你不同意，她寧願放棄。她做這一切，是想告訴你，為了你她可以放棄很多很多！你隻看到了瀚海雪城像沙漠一樣輝煌，像冰雪一般冷酷，卻看不到它像冰雪一樣純潔！是的，自私殘暴的壞人的愛不會純潔，這是常規的判斷，可林鈈是個例外！連她的對手許锘也承認，她並不自私！她對你的愛，沒有半點雜質，你看到了嗎？”
    王母說了好多，劉琌琥事到如今終於明白，但太晚了。
    她發瘋一般跑去，跑向她最後一次看見林鈈的地方，當時的情景還曆曆在目，她欲哭無淚。
    她自以為鎮定，卻依然衝動地認為林鈈是個隻會傷害別人的壞蛋；她自認為自己做出了理智的選擇，卻讓自己不負責任地錯過了今生最純潔的愛。
    為什麼？她會這麼笨？這麼傻？為什麼？她本以為正確的判斷完全失誤？
    其實，一切都太匆忙、太盲目了，她根本不了解林鈈，她和林鈈的相處，隻有短短的五天。
    沒有時間的積累，是不可以不負責任地亂下結論或者亂作決定的，尤其對於愛。否則可能痛苦一生。劉琌琥是明白這個道理的，可為什麼她還是出錯了呢？
    林鈈的《瀚海雪城》中，林麟曾對琥兒說過這樣一番話：“責任和正義是愛的底線，亦是做人的底線，在愛之前必須先想到責任和正義。琥兒，這些話說起來很容易，但如果去做，就不知要付出多少努力，又要有多難。其實寬泛地講，所有美好的東西也都一樣。又有幾個人能經得住歲月輪回、世事改變而堅持這些美好的東西到底的？而且，有時能完全擁有並且堅持這些美好到最後一刻的，是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