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2十年
    “在你離開的58分42秒之間，我接了一單買賣。”
    踏入別墅大門的第一時間，一道笑吟吟的聲音從商玖正上方傳來，緊接著，身穿黑色燕尾服的“管家大人”從天而降，氣度不凡地落地後，從容淡定地推了推鼻梁上的無框眼鏡，露齒一笑。
    “商玖，你太不盡職了！”
    被指責“不盡職”的某人麵無表情地從對方身邊繞過後，猛然回頭，一臉不耐：“誰能告訴我，為什麼我回到家以後，第一個看到的不是我可愛的小清兒，卻是你這個神經病，古昊天？”
    “管家大人”一聽，怒了。
    “我那麼兢兢業業地為你排憂解難，出生入死，死而後已，你居然……居然！在你心裏，我就是個神經病？”
    “……”商玖懶洋洋地睇了對方一眼，撇了撇嘴，沒想多費口舌。
    這人叫古昊天，是他的……搭檔。
    兩人之間的關係，說好聽點，那叫互利互惠，說穿了，其實是狼狽為奸。
    隻不過，古昊天的身份特殊，知曉他存在的人，除了商玖之外，也就隻有他在五年前領養回來的孩子商小清。
    商小清被商玖抱回來的時候，剛出生不久，因為被鑒定智商有缺陷，加上另外一些原因，小家夥剛出生就被他的母親遺棄了。
    回歸正題——
    俗話說的好，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其實從某種角度而言，商玖和古昊天，屬於同一類人。
    最本質的區別，大概是後者更加勤快一點？唔，或許還要再神經質一點。
    “商玖，你就不能關心我一下嗎？”
    “什麼？”
    一邊摘掉漁夫帽，商玖捋了捋頭發，將身體癱倒在沙發上，雖說是搭檔，但古昊天已經是超齡成年人了，對方的行為完全可以自己負責，他才不會像照顧商小清那樣多費心思。
    “買賣……”古昊天糾結地翻了記白眼，卻是格外熱情地湊了上去，正要坐到商玖身側，就被對方掄起一腳，踹了開去。
    “離我遠點，你身上一股銅臭味。”
    “！”
    “再退兩步，很好，繼續說。”
    “商·玖·你·大·爺！”
    古昊天一字一頓，咬牙切齒，原還想撲上去幹脆狠狠地修理一頓這個王八羔子，偏偏在這個時候，門鈴聲響了起來，他隻得不甘心地先行離開了。
    唔，真是見不得光。
    商玖瞅了瞅對方迅速消失的方向，幸災樂禍地嘀咕了句。
    見不得光……其實，他自己又何嚐不是。
    要不然，他就不會十年不出門，一直躲在這裏了。
    聖帝學院的內院，幽靜得很，不會被外人打擾，可待久了，也會膩的。
    “老師，你終於回來了！”這個風風火火的聲音，不用多說，就是商玖口中的逆徒陳渡。
    陳渡今年二十又七，長相斯文俊雅，渾身透著一股禁欲派的氣息，唔，這是古昊天的原話。跟同齡的洛央不同，這個看上去應該“嚴肅又正經”的院長大人著實是個火爆脾氣。
    房間是被踹開的。
    商玖無動於衷地打了個哈欠，反正東西壞了也不用他花錢去修，無所謂啦。
    陳渡穿著聖帝學院統一頒發的製服，渾身上下包得嚴嚴實實的，皮鞋蹭著地麵踢踏踢踏響，一聲一聲地仿佛敲在商玖的耳膜上。
    “小清兒呢？”
    商玖眼皮子也沒抬一下，不用多看，他就知道商小清沒跟陳渡在一起。
    因為“智商缺陷”這個硬傷，商玖一直很疼商小清，基本上是對這個領養回來的兒子，有求必應，連帶著，陳渡和洛央兩人也把商小清當老佛爺一樣供養著。
    商小清平日裏很乖，不會出門亂跑，理由……很簡單。
    因為陳渡曾嚇唬他：院外的女人是老虎。
    “額……不在家嗎？”
    陳渡的一腔怒火，就這麼擱淺了下來，傻愣愣地反問了句。
    商玖雙手撐著沙發，坐起身，眉頭微微一皺，仔細一看，那一頭晃眼的淡金色發絲下，他的五官其實長得極好，深刻而靈動，略顯英氣的劍眉，深邃有神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下，嘴唇緊抿成線，加上皮膚光滑細膩，絕對滿分，哦不對！光是那一臉違和的絡腮胡，就足以把原先的滿分扣成負數了！
    抬頭，深褐色的瞳仁赫然閃過一絲異樣的紫光，商玖沉默了三秒後，吐出兩字：“去找。”
    “啊……是！”
    陳渡下意識地點頭應道，全然忘了自己先前來的目的，就這麼急衝衝地跑了出去。
    等人完全跑遠了之後，商玖神色一動，撓撓頭，神色已然恢複了漫不經心的模樣。
    “毛毛躁躁的，果然還是洛央那小子比較可靠一點啊……”
    咕噥了句，商玖將身體蜷縮成一團，直接縮在沙發上，打起盹來。
    這一睡，就不小心睡了過去。
    十年了，他一直在回避著當初發生的事情。
    不想，不談，不問，就可以當做什麼也沒有發生嗎？
    先後收養的三個孩子，兩個已經長大成人，一個也乖巧懂事，雖然是身邊還圍繞著一個“礙眼”的古昊天，商玖也自認為，他現在的生活很美滿。
    什麼也不用管，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閑下來跟陪商小清玩一玩，哪怕是屬於他的“本職”問題，也有古昊天在處理。
    可十年之後，突然聽到韓逸風的名字，那些已經被淡忘的記憶，卻忽然間，全部湧上心頭，仿佛一切都還發生在昨天……
    你相信這世上有無所不能的神嗎？
    你相信隻要付出相應的代價，願望就能達成嗎？
    商玖不信。
    至少在古昊天找到他之前，在他想起所有的一切，弄清楚自己的身份之前，他不信。
    哪怕是現在，他依舊不願接受，他是demon編號9的事實。
    demon，是一個特殊的群體，有別於普通人，他們誕生於虛空之境，所有的力量皆來自於一人，雖然demon的總數始終控製在十三人，但他們的蹤跡卻遍布於每一個時空。
    他們接受人類的“許願”，作為交換，對方願望達成，而他們則獲得相對應的“利益”。
    十一年前，韓家主母找到了商玖。
    “我希望您能擔任我兒子的家庭導師。”
    “當然，作為聖帝學院的一級導師，雇傭金方麵，我是絕對不會虧待您的。”
    這並不是錢的問題。
    當時，商玖拒絕得很利索。
    作為聖帝學院真正的決策者，商玖並沒有離開星都的打算，可惜——
    韓家不知是從哪得到了什麼風聲，竟對他勢在必得，直至後來，韓家家主韓嘯親自出麵，以商玖曾經欠下的一個人情為條件，將他請回了韓家。
    這件事，商玖原本是很不樂意的。
    被人近乎強迫地去教導一個小屁孩？
    帶著這種不痛快，他對韓逸風的態度可謂是……惡劣。
    二十六歲的商玖，第一次見到十七歲的韓逸風，直覺得這個年紀比陳渡和洛央大了一歲的孩子，看上去白白嫩嫩的，很好欺負。
    於是——
    韓嘯離開之後，商玖就付諸實際行動，把韓逸風當成包子一樣搓扁捏圓，耍著玩。
    讓他頗為遺憾的是，韓逸風從來不反抗他，做什麼事，都有條不紊，靜靜的，效率卻極高，甚至於毫不誇張地說，這孩子很聰慧，天賦又高，將來長大以後，絕對比他老子更加出色。
    而後事實證明：商玖確實沒看錯。
    那一年間，從最初的不樂意，到慢慢地放下心防，商玖的日子也逐漸趨於安逸，他需要做的事，其實並不多，就跟在聖帝學院客串導師的時候一樣，按照古昊天的說法，就是……扮神棍。
    韓家的人對他一直很客氣，尤其是家主韓嘯，更是將他當做座上貴賓一樣對待。
    然而，在韓逸風十八歲的生日宴會那一晚，突如起來的劇變，打得商玖措手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