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念銘，是不是我看過你看過的風景，走過你走過的路，就能更靠近你一點。
    可是你的人生軌跡幾乎就是我的人生軌跡，為何我們還是近在咫尺心在天涯。
    楠永貴低頭看著馬俊，馬俊正蹲在牆角抽煙，他抽的是細長煙杆的西洋進口煙，那是從趙普九家搜出來的，他們從趙普九那裏得到不隻是煙，雖現金和金銀首飾已被帶走，然留下的古董器物卻是值得但價而沽的，就單說他的床頭櫃，少說也是清初的名門望族傳下來的，雕花閣子裏幾乎全是名器，那是冷月的房間，甚至樣式繁複的銅鏡上還貼著未幹的胭脂，一抹殘血似的掛在那裏，淋淋漓漓的泄了滿桌。
    冷月走了，今早還未天明的時候，化了男兒裝，帶著解放帽，一身戎裝，坐著將軍的車走了。她也要去蘇聯，她不管趙普九心裏是怎樣想她的，即使她清楚趙普九隻是拿她當戲子看，但她還是不甘心，她要聽他親口說，說他也是曾喜歡過她的。
    三年前她還是司令府上的小妾，冷夫人，冠的是令司令的名諱。多麼可笑，她這一聲仿佛都在為追逐男人而活，以至於死了都記不起自己的真名。索性她就隨了司令的姓，然司令對她是不好的。
    剛從妓院裏贖出來的時候，趁著新鮮勁她還是得過寵幸的，而後司令開始吸大煙，她也舔那剩下的殘渣，一來二去，她也變成了煙鬼，變成了隻能依靠大煙才能存活的幹屍。
    然趙普九找到她了，帶走她了，逼她戒毒，給她錦衣玉食的生活，把她養得宛若從始至終都是個富貴正經人家走出來的嬌小姐。
    單從這一點來看，他絕對是愛她的。可是，可是，他給了無窮的幻想之後，卻再也不肯負責了。
    於是她隻能一個人孤單的做夢，孤單的哭，孤單的笑，二水說她是可憐人，說來吧，跟我走，我會給你幸福。
    可她真的能夠得到幸福嗎？還是像二水說的，九哥對她隻是逢場作戲。其實她也是隱約有著警惕的。
    九哥束之高閣的小匣子裏，夾著一張陳年泛黃的黑白照片，仔細瞧著，你就會發現那畫像上的女子，那眉目，那婉轉的風情，雖是隔著種族，隔著國籍，還是有那麼幾分神似。
    早在那時，她就該清醒，她不過是個該死的替身，她的愛甚至她的存在都是那般的卑微渺小。
    天氣開始漸漸陰沉起來，烏雲聚集，朗日漸退，風眼嗚嗚，怕是要有場疾風驟雨了。
    楠永貴貼著牆根站著，他仰著腦袋望著天上那大團大團的烏青色，仿佛他此刻的心情，鬱悶而又潮濕。
    他說：“馬俊，你該不會是在想宮念銘吧，其實他走了也好，也省的你為難。”
    馬俊的臉孔深埋在蒼白色的繚繞煙霧裏，他的表情模糊，聲音飄渺，真的是這樣嗎？起初他也覺得逃避是最好的不叫他傷心的方法，可是那也僅限於他在自己掌控的範圍內，如今他不知去向，非但沒有打消他的顧慮，反而叫他越發掛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