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殘陽冷俏，影影綽綽地躲在萬千纏綿的雪花裏。
    馬俊咯咯的樂著扯著我的手，我也瞅著他笑。我們好久沒這麼熱乎了，還有些不適應。
    看著他日漸俊俏的臉，我不好意思的瞥向一邊，瞅那些紮著羊角辮的小姑娘。
    “哥，你瞅啥呢？”馬俊張著嘴笑的一臉貓膩。
    “沒，沒啥，小孩子一邊去。”我兌了他一拳。
    “哥，你思春啊？”
    “思春？思春是啥？”我活那麼大還是第一次聽‘思春’，不禁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就是去年春天跟咱家大黃似的•••”
    我幡然醒悟，去年春天大黃跟生病似的到處哼哼，俺爹就說他‘思春’，敢拿我當狗，看我不弄你。
    我飛起一腳就踹在他屁股上，馬俊就哎呦哎呦的嚎著，一路奔回了家。
    剛跑到門口，迎麵跟三叔撞了滿懷，三叔滿臉怒氣一把推開我朝裏屋吼道：“這年沒法過了！”撂下話拔腿就走。
    我和馬俊一頭霧水，湊進去一看，好家夥，爺爺那間屋的炕上赫然坐著周小燕和她媽秦玉梅，爺爺半躺在炕上滿臉愁容，吧嗒吧嗒的抽著煙袋，奶奶卻蹲在地上抹臉淚，看我們進來吼了句：“小癟獨子，都給我滾出去！”
    我和馬俊一縮頭趕緊躲了出去，我心裏卻隱隱感到要出大事，連忙拉著馬俊趴在窗底下偷聽。
    “老頭子，你還要不要臉，這麼大歲數了還在外麵尋花問柳，你還是個英雄哩，這事要傳出去，你讓俺們娘幾個還咋活？”奶奶哭道。
    “咋活，能咋活，吃你的飯，喝你的水，撒你的尿，拉你的屎，誰敢攔著你娘們幾個？”爺爺橫道。
    “你知道我不是說這個，你要我們娘幾個在鎮裏還怎麼做人，還不叫人叫唾沫星子淹死。”
    爺爺不說話了，透著玻璃縫，我聞到了嗆人的煙草味。
    “老頭子，你不能不顧我們死活，你要是真把她娘倆養在家裏，我就•••”
    “你就咋地，不就是讓她娘倆在咱家過除夕嘛，等過了今晚我就把他們送走。”
    “不行，現在就送走。”
    隔著牆我看不到秦玉梅和周小燕，她們倆可真夠不要臉的，我都想衝進去踹她們幾腳，剛死了男人來勾搭我爺爺，作死。
    我爺爺猛吸了幾口煙袋，煙霧透的更濃。
    “不行，她男人剛死，就死那屋裏啦，陰氣太重，晦氣，會傷到她肚裏的娃娃，等明天我把她們送到大河那邊的朝鮮屯。”
    “肚裏的娃！”奶奶怪叫，聲音哆哆嗦嗦，透著懾人的憤怒：“你•••你們可真夠不要臉的•••狗男女！！！”
    接著就是重物倒地的聲音，我真怕奶奶一氣之下殺了秦玉梅，趕緊衝了進去，馬俊抄起門口的笤帚撞開我就奔了進去。
    門開了，眼前的景象叫我傻了眼，奶奶瘦小的身軀跌在地上，像件幹巴巴的舊衣服。
    馬俊小臉通紅，臉色猙獰，脖子梗的像鬥雞，嗷嗷的叫著衝著秦玉梅劈頭蓋臉的砸下去，那賤女人被抽的躲避不及，漂亮的臉蛋上布滿了紅痕，周小燕嚇得躲在一角不敢吱聲。
    爺爺急得拿煙袋狂磕火炕，無奈殘了條腿是咋地也起不來了，活該！叫你風流，平日裏要不是有奶奶扶你，你個斷腿的還想立著做人，做夢去吧！
    我拿眼睛瞪周小燕，她嚇得直哆嗦，像隻受驚的麅子。
    “嚇傻啦，不要臉的玩意兒，還不快滾！”我話一落，周小燕跟隻黃鼠狼似的湊的一聲竄出去了，她媽披頭散發的也奔了出去，真不要臉，呸，我啐了口。
    我衝過去抱起奶奶，回頭看了眼馬俊，他昂著頭顱露著武鬆怒打蔣門神後的那股痛快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