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江湖風雲 第六十四章 夢境噩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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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引天之罡氣,借地之陰氣,渡萬物之靈氣……”
掌心對壘,付明澤意識恍惚地浸泡在黑水中,視線模糊地望著近在咫尺的俊美麵龐,心,一點一點地往下沉,痛得令他窒息、令他想哭……
“哥哥,我自小便遭受了國破家亡的慘境,若不是師父收養恩育,怕是你我此生再也不能相見……”
“哥哥,我一生傲氣,縱橫武林,卻無法超脫自身的束縛枷鎖,不能報仇、不能匡複我慕容大業,此等敗筆,遺憾終生……”
“哥哥,千萬要謹記!縱然再不能匡扶大業,也必定要找到那殺母仇人,為母妃報仇雪恨……”
“哥哥,哥哥……”
一聲聲虛弱沙啞的呼喚,充滿了無盡的遲來親情,那深邃俊美的五官輪廓在幽幽的光線中忽隱忽現,仿佛下一刻,便要消失的無影無蹤——
“哥哥,我付明澤一生自負,敢與天下人為敵,卻終究負了一人……”
“哥哥,就算是幫弟弟完成最後的心願,窮極一生,也務必要幫我照顧他、愛他……”
“不——”
內息充盈,再也無法承受這龐大強悍的熱流,付明澤仰天一聲嘶吼——
“付明澤!你是個懦夫!你是個混蛋!你是個不負責任的膽小鬼!”
不是他為呼延冽說話,而是他實在不願意趟這趟渾水,他情願回到原來的世界,他寧可忘記這裏的一切,“是男人就給我好好的活下去!你聽到沒有!你這個隻會逃避的家夥!”
‘付大俠’半跪在地上,魂體疲憊地趴伏在木桶的邊緣,雙掌撐對著付明澤的雙掌,掌心間繚繞著一層淡淡的溫熱紅芒。
聞言,他愣了一下,遂苦澀一笑,“哥哥,母妃曾預言,你我二人天命相連,注定要遭受一劫。而他,便是那個劫數,是我……致命的情劫……”
躲不過去,始終都躲不過去啊!
無奈長歎!‘付大俠’筆直了脊背,加深了引渡的內流。
燙熱的掌心溫度卻在不斷地加深,讓付明澤內心的恐懼越來越大,“喂喂喂!你到底想幹什麼?!”
“哥哥,那鎖魂術雖讓我險些喪命,卻也同時引發了母妃植入我體內的巫術……以魂引魂,以魄融魄,雙生魂體,生生相息……”
“哥哥,我用自己的魂魄喚來你入世,哥哥會不會怪我?”
“哥哥,萬世險惡,你要多多保重……”
“哥哥,能與你見麵,小澤此生無憾了!隻寄望哥哥能夠手刃仇人,祭奠母妃,以慰她在天之靈……”
“哥哥,琅琊劍關乎你我身世之秘,千萬不要丟棄……”
“哥哥,天命難違,我終不能與你一起為母報仇……”
“哥哥,人心難測,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
“哥哥,記得……記得要找到我們的大仇人……一定要……找到……報仇……”
氣若遊絲的呢喃聲空靜幽靈,不再是冰冷的口吻,不再是高傲的淩冽,而是一種難以割舍的留戀。
付明澤瞪大了血染的瞳孔,怔怔地望著他越來越透明的魂體,那張一模一樣的麵孔上布滿了晶瑩的淚水,一滴一滴,砸落在他的心中,刺痛難當——
“哥哥……叫我一聲弟弟,好嗎?”
冰涼的觸感不再真實,恍惚中,那隻是一個幻想出來的影體,漂浮在半空中,笑靨淒美而絕豔地凝視著他——
“弟弟……小澤……”
哽咽地吐出喚語,付明澤哭了。
酸脹的喉嚨,模糊的視線,顫抖的身軀,疼痛的呼吸,付明澤生平第一次,感觸到了什麼叫做生離死別——
“哥哥,要好好的活下去,代替我……代替你自己……代替母妃……活著……活下去……”
“哥哥……告訴他……我付明澤……此生,辜負了他……”
“邂逅於卿……交心於卿……情定雪崖……莫負相忘……”
“……冽君……”
“不——不要——”
淚水,肆無忌憚地湧出了發紅的眼眶,付明澤想要衝上去擁抱住那抹飄渺遠逝的魂縈之體,可卻怎麼也動彈不了,他發狠地拍打著木桶內的水,嘶聲大吼,“你給我回來!你給我回來!弟弟!小澤!回來……回來……”
黑水飛濺了全身,浸透了長發,洗染了麵龐,蒼白而又無力,雙手死死地握住,指甲深深地刺入了皮膚沁出一絲鮮紅——
“不要……回來啊!你回來啊!弟弟……小澤……”
他無能為力,他哭天喊地,他悲痛欲絕,隻能死死地瞪大了含淚的雙眸,眼睜睜地看著那抹紅影,幽幽寂寥地消失在天地間,再無聲息,再無聲響,再無淒怨——
隻剩下——
他自己——
隻留下——
一刻的回憶——
突然,世界一陣天旋地轉,黑暗侵襲而來,嗚咽的悲鳴被無情地吞噬殆盡……
……
……
“澤君……澤君……”
“大師兄……大師兄……”
“付師兄……”
“明澤徒兒……”
“明澤哥……”
昏昏沉沉之際,耳畔響起了一聲聲既熟悉又陌生的呼喚,付明澤頭痛欲裂,意識逐漸清明起來。
撐開沉重的眼皮,視線所及之處,是一道道模糊的身影,全身劇烈的疼痛讓他忍不住低吟一聲,“唔……”
“澤君!你……你終於醒了!”
下一刻,伴隨著一道嘶啞沙沉的驚喜,他感覺自己的身體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那人小心翼翼地擁抱著他,力道輕柔得生怕弄疼他——
即便如此,他依然能夠清晰地感覺到,摟著他的那雙手臂正在微微地顫抖著……
“浪子?”這個家夥的氣息,讓他無法忽略,帶著一絲絲淡淡的藥草清香,撲入鼻間。
“澤君……是我!是我……”
付明澤費力地眨眨眼,於是,看清了眼前佇立的幾道人影。
童掌門、於誠、文茂、寧邱、小白兔,君祈、君凜、葉翰昭、婧芸雋竹,還有一抹銀色布料正糾纏著自己的火紅衣物,那就是此刻緊緊抱著他的浪子。
雙眼一翻,付明澤在大家的驚呼聲中,再次昏了過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