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震懾全武林的門派，一個江湖人人咬牙切齒，恨之入骨的邪教，若有人見到是這般，估計會很失望。
    整個墨華宮現在不過三個人，一個每天曬曬太陽，有時和傾國鬥鬥嘴，有時看著我莫名笑的小孩，是的，小孩。他比我第一次見他仿佛又小了不少。
    一個每天囉囉嗦嗦，嘮嘮叨叨的傾國。
    和一個什麼都不會的廢物，我。
    傾國每天都在嚐試著安慰我，隻是說不到十句又會扯到別的話題上，還好，我實在無法想象他一本正經和我說話的模樣。還好，我又如何告訴他我內心的痛苦，那麼疼，那麼涼。誰會懂？沒人會懂，我自己也不懂。
    我開始恨，自出生以來，我從未像現在這般抱怨上天的不公。母親死的時候沒有，父親死的時候沒有，產婆死的時候也沒有。現在我恨，我恨他給了我看到光明的希望，卻在下一秒把我推進黑暗。我恨他總是操控我的命運，我恨他，我恨他，我恨他給不了我最初渴望的美好。
    黑暗的心緒隻要一生根就會立馬發芽，然後瘋狂生長。我現在的心已經被黑暗的根須填滿，叫囂著，等待著，等待著破土，等待著滅亡。
    滿腔的恨意讓我食難咽，寢難安。身量越發消瘦，直到有一天，我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人，我才發現，顧無言果真有副好皮囊。瘦的隻有巴掌大的臉上綴著一雙大眼，瞳孔幽而黑，隻是沒生氣。皮膚很白，死人白，隻是沒生氣。
    我開始笑，看著自己的嘴角逐漸向上拉，我在想，書中所說惑亂後宮，把持朝政的優伶是不是就是這樣？
    不過，顧無言沒那麼大的野心，顧無言想顛覆的，不過千自零一人的世界。
    我擺出身姿，卷起袖腕，拉細聲音開始唱
    “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最難忘，千裏孤墳，無處話淒涼，縱此相逢應不識，塵滿麵，鬢如霜。
    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惟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鬆岡。”
    有人站在門外看我，陽光逆了他的臉，我看不清他容顏，但是他說，
    小言，別哭了。
    我哪有哭，那隻是戲子為博觀眾一笑罷了，做不得真，做不得真。
    我開始認認真真的跟傾國學琴，麵對這麼積極的我，他倒不知所措了。或許是想轉移我的注意力吧，他教的很認真，我學的也很認真。
    有一天，傾國教完琴後對我說“你會比我出色，我能打動人的心，你卻能滲透到人的靈魂，不久之後你一定會成為天下第一琴師，官人，到時候你可不要拋棄奴家。”我一腳把他踢開，這人總是沒個正經。
    是嗎？我離目標又近了？
    一直躺在搖椅上的小孩說話了，“人家可不會要你，人家就等著功成名就回去找千大盟主呢。”
    傾國怒氣衝衝的過去，捏著小孩的臉，使勁揉，使勁揉，我看見小孩的臉青了。
    小孩愈發小了，現在不過三四歲的模樣，晚上睡覺要傾國在旁邊守著，他十七八歲的時候，傾國隻敢和他頂嘴。他八九歲的時候，傾國也隻敢揪揪他的頭發，現在，就這樣揉啊揉。
    這小孩一天一天在變小，估計是練了什麼邪功，不知道有一天會不會回到孕育的時候，如果真這樣，我倒是想練，回到我母親肚子裏，求她不要將我拋棄。
    我沒問過小孩的身份，能堂而皇之住在墨華宮，每天指示著天下第一琴師給他挑水劈柴，洗衣做飯的，除了這正主，還會有誰？
    我反而奇怪天下獨尊的傾國，為何就這般任勞任怨。
    何為黑，何為白，何為對，何為錯。
    猜不透，猜不透。
    我在等是非顛倒，黑白不分的那天，有人能給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