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辦公室門的時候，已經是夜裏一點多了。
     禿子跟在趙欣身邊埋怨他：“你剛才可真是過了啊，把小陽鎖起來。你忘了當時小陽為什麼出千兒了麼？”
     趙欣咬咬嘴唇，說：“我沒忘，一直記著呢。”
     “沒忘還鎖他！你別忘了，沒有小陽你丫現在就是一死人。”禿子停了一下，看了看趙欣的臉色，見他沒有發火兒的意思就繼續說道：“而且我還跟你說，今兒小陽他絕逼沒出千兒。不信我就把話撂這兒了。”
     趙欣低頭笑了笑：“你先別走了，一會兒咱帶小陽上方莊兒吃雲吞麵去，他說想吃好幾天了。”
     禿子推了趙欣一下：“你丫就會拿吃的哄人孩子。”說完他就轉身走到大廳沙發上坐好了。“麻利兒的昂，別他媽在辦公室裏再來一炮兒！”
     趙欣瞪了禿子一眼，又忍不住笑出來：“你就等著小陽聽見這話以後跟你折騰吧！”
     “那是你的小祖宗，又不是我的。”禿子挺不屑的一撇嘴：“不過丫是有點兒斜的歪的，上次他給我喝那水可真是夠要命的，我竄了三天……”
     趙欣笑笑，不準備告訴禿子，當天小陽在禿子杯裏加的果導片粉是他幫著磨的。
     打開門時看到老板椅上蜷著睡著的小陽，趙欣過去隔著桌子看他，怎麼那麼愛睡？
     二十二歲的小陽比起十六歲的時候更討他喜歡，十六歲的小陽太瘦了。
     小陽十六歲時吃的所有苦都是因他而起。
     如果二十三歲時他沒有帶著小陽去騎馬，沒有在清晨的陽光下忍不住就親了一下他。小陽的人生是不是會與現在不同呢？或許現在小陽會摟著一個漂亮的小姑娘，跟他說：“欣哥，這是我女朋友。”
     他的小陽長得俊，是很招小姑娘喜歡的。可就算這樣，他也從不後悔親了那一下，應該說他很慶幸親了十五歲的小陽。
     禿子說得對，如果六年前不是小陽，他早死了。
     那個潮濕陰暗的地下室一直存在於他的腦海裏，他獨自在地下室咳得胸口疼，他覺得自己肺都快掉出來了。
     他們在前兩天的時候去醫院查了一下，醫生說是急性肺炎，給他開了不少藥，可吃了也不見好。也就是那一次去醫院，花光了他們所有的積蓄，所以，從那以後直到現在，小陽都不喜歡去醫院，他認為那是個吃人的地方，會吃光他所有的積蓄。
     十六歲的小陽和他不同。
     他成年了，有學曆有力氣，找不到文職工作的時候，他可以靠著一股意念去支撐他的蠻力，到工地裏幹些賣力氣的活兒。
     小陽呢？他沒成年，沒力氣，更加沒有學曆。除了好心的房東，恐怕不會有任何人肯雇用他了。
     趙欣望著眼前窩在老板椅裏的小陽，感到鼻子發酸。
     為什麼要給他關起了呢？他十六歲的時候，又為什麼要打他呢？
     他知道小陽去賭、去玩牌、去出千兒，都是為了給他治病，可是他受不了這種揪心的感覺。他很害怕，害怕小陽在出千兒的時候被別人抓到，自己不在他身邊，十六歲的他該怎麼辦？更讓他難過氣憤的是，他接受不了現在無法保護小陽的事實，他後悔了，後悔不該帶他出來，他會毀了小陽。
     小陽跪在床邊，拿著錢交到他手上的時候，嘴角還有一絲淤青：“欣哥，你看我賺到錢了，明天我就帶你去醫院治病。”
     那天他打了小陽，因為起不來床，全都打在了小陽頭上和臉上。
     小陽就那樣跪在床邊拉著他胳膊，聲嘶力竭地哭著叫著，一遍遍求他不要生氣，說著知道錯了的話。“等你治好了病你怎麼打我都成，我求你了你別生氣了成麼？你別生氣……別生氣……”
     趙欣輕手輕腳地走出辦公室，朝禿子招招手：“你進來幫我把小陽抱車上去，睡著了。”
     禿子笑道：“你個懶蛋，自己怎麼不抱？”
     “我腰扭了。”
     禿子做出一副吃驚的表情：“你們還真激烈！”
     趙欣沒說話，跟著禿子進了辦公室，在禿子抱起小陽以後趕緊拿起外套蓋在小陽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