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初露不久，愁雲不散，不過片刻層層黑雲便完全遮掩了天地間這唯一的光線。
    明明是白天，整座城市卻仿佛陷入了夜幕，空氣似乎也因為這突來的惡劣天氣變得稀薄壓抑，身處其中，令人感到煩躁與窒息。
    少頃黑沉的天際洋洋灑灑飄蕩起鵝毛大雪，記不清這是入冬以來的第幾場大雪，但衫楠卻覺得，今天是這個冬天最冷的一日，冷入骨髓，即使他裹著厚厚的棉衣也感覺不到絲毫的溫暖。
    今天是距離變故發生的第二日。
    衫楠和季末兩人一直躲在這裏，季末在前一晚再次陷入了昏迷，此時他雙目緊閉，靜靜的靠坐在牆上。
    斷骨已經用木板固定進行了簡單的包紮，季末的腿傷周圍卻已經完全惡化腐爛，空氣中隱隱飄蕩著腐臭味，這個味道衫楠再熟悉不過，因為這是末世以來，這個世界最常有的氣味。
    以前另政府和環保分子們頭疼不已的汽車尾氣終於消失，代替它們存在的卻是充滿整個城市令人惡心欲嘔的腐肉糜爛之氣。
    在這個城市再也聞不到濃鬱的汽車尾氣，單純的花香、草香，乃至整個世界，都再也聞不到。
    人們賴以生存的家園——地球，終於變成了一個千瘡百孔的破氣球，它所孕育出來的生命正在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銳減，人類不再是地球的霸主，相反，沒有意識甚至連生物都算不上的喪屍反而主宰了這個世界，它們無所不在，它們永不滿足，它們存在的作用就是不斷消減已經所剩無幾的人類。
    時間不多了。
    是的，時間不多了。
    衫楠慢慢坐起身，他不能再等下去了，季末已經沒有時間了。
    心裏有個設想，他想盡力一試，他不想最終隻剩下自己一個人。
    衫楠上前將人拉起來，入手的肌膚滾燙，他發燒了。
    衫楠背起季末，意外的發現這個身材高挑的男孩體重卻不怎麼重。
    手持已經不剩多少電量的手電筒向15樓跑去，那裏，有他需要的東西。
    衫楠喘著粗氣爬上頂樓，高檔的實木門已經被破壞成一地的廢料，入目的客廳家具東倒西歪，客廳中間更是留下幾灘泛黑的血液，3具已經冰冷僵硬的屍體趴在原地。
    將季末放在客廳的沙發上衫楠找遍了所有房間都沒有發現孔淵的屍體。
    該悲，還是喜……
    衫楠走回客廳的時候發現季末正撐著身體坐起來，他忙上前將人扶起來。
    季末掃視整個客廳一眼，沒有，他努力穩下自己發顫的身體，“看到…他的…屍體了麼？”
    衫楠沉默片刻決定還是據實以告，“沒有，應該是被帶走了。”
    季末聽罷身體卻顫的更加厲害，他回身緊緊揪著衫楠的衣袖，雙手因情緒起伏過大而用力到骨節泛白，“他…他……沒死？”
    衫楠咬著下唇，想起與辰的再次相見，想起對方陌生、冷漠的眼神，心如刀絞，相見倒不如不見，至少還能安慰自己他們彼此愛過，彼此念著，也好過咫尺天涯。
    他慢慢流下淚水，他想說，生不如死，可是，他說不出口，在這令人絕望崩潰的末世，辰是自己活下去的唯一支撐，孔淵又何嚐不是季末的支撐，支撐不在了，生命還有什麼意思？
    “是，他活著。”
    季末鬆了口氣，終於再也抑不住滿腔激蕩的悲傷、難過以及微弱的希冀，他推開衫楠獨自抱著自己將腦袋埋進膝間，無聲哽咽。
    他，今天才知道，他原來一點也不堅強。
    巨大的變故，董菲菲的犧牲，孔淵的生死未卜，前路不知，他該怎麼辦？
    衫楠坐在一旁，他明白那種痛苦，那種曆經天翻地覆後束手無策的壓抑與悲傷，他們什麼都做不了，渺小、無能如螻蟻。
    衫楠靜靜陪著季末，直到對方的情緒經過發泄穩定下來後才下定決心般的開口。
    “我大概明白你在想什麼。”
    季末依舊抱著雙膝沒有抬頭。
    “痛恨自己的無能，麵對強敵的束手無策，無法與愛人相守、保護朋友；辰和小風被帶走留下我一個人的時候我的痛並不亞於你。”
    季末不知道辰的事情，衫楠也不打算多言，有希望總好過滿心絕望。
    “知道我為什麼會被留下嗎……”
    衫楠並不期望季末會回答自己，他接著道：“因為我，曾經也是外麵那些東西的同類，喪屍。”
    心裏閃過什麼，季末慢慢抬起頭，他的眼圈紅腫，麵色卻已經恢複了平靜，“…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
    衫楠笑著說：“我相信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