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那個狼君嗎？”
    “是那個狼君。”
    “為什麼會是那個狼君！”
    “因為是那個狼君啊。”
    “你這個名字，能占盡多少人的便宜啊混蛋。”
    “比起任何人，我更希望占你的——啊！不要打——乖小蘇，快看！”
    我順著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揮出去的拳頭停滯在半空中，最後卻收回手，手刀朝湖邊飛奔而去。
    夜色不知何時拉開了帷幕，銀色的月光如同一片薄紗撲在這片大地之上。夜幕中那墨藍色的湖水之上，點點翠綠色的光芒跳躍著，鋪滿了整個湖麵的上空。
    天地之前，一切頹然變色，唯有那萬千的螢火蟲的綠，躍入眼底，印入心中。
    這是在我的時代絕對不會看到的景色，隻依稀記得兒時在鄉下見過幾隻螢火蟲，之後就再也沒有過那種經曆。而這種漫天的翠綠，是即使是兒時也未必能見到的景色。
    所以，這個世界也並非絕對的一無是處，起碼這些沒有被汙染的大自然便是最好的證明。
    如果可以真心愛上這個世界，是否就可以讓自己沒有任何壓力地活在這裏？
    “很美吧？”
    青自我身後伸出手臂環住了我的腰，我眼睛一跳，嘴角抽了抽，手肘直接襲向他的腹部。
    青笑著躲開我的攻擊，說了句“等著”，幾個跳躍就不見了蹤影。
    我無聲地笑了笑，走到湖邊的草地上坐了下來。伸出手去，幾個綠色的光點緩緩的落在我的手上，那些蟲子像是喜歡我的氣息，漸漸的朝我圍攏過來，將附近照得透亮。
    青拿著幾個果子走了過來，在湖水裏洗過之後遞給我一個。
    “這是什麼水果？”地球上可沒有這個。
    “不知道。我常見林間的鳥兒啄食這種果子，想必是可以食用的。”
    一口咬下去，薄薄的皮裏包裹著的果肉和汁水刹那間溢滿了口腔。外表看起來像是李子的果實，但顏色是粉色的，味道卻有點像草莓，很甜。
    “你怎麼不吃？”
    青捧著剩下的果實坐在我身邊，卻不見他動一口。
    “我隻需要吸收日月靈氣，這些俗世之物，並不是必要的。”
    我吸吮著甜甜的果汁，聽了他的話微微皺了皺眉：“我是無法理解你這種想法。這世間，有什麼是必要的呢？如你所說，力量？”
    “難道不是嗎？這就是一個靠力量說話的世界。”
    “你一直在追求力量，但你現在已經有了流蘇千年的修為，你滿足了嗎？”
    他莫名地看著我，似乎不明白我說這些話的意圖，思索了一陣方道：“自然是不滿足的。隻有我和該算賬的人算清了所有的賬，我才會滿足。”
    “那麼之後呢？”
    “之後？”
    “就像你說的，你殺光該殺之人、讓他們償清該償之債，然後呢？從此往後千萬年的生命裏，還有什麼是會讓你追求的東西，還有什麼是必要的事情呢？”
    “……那個時候……那個時候我想我會追求更強大，力量代表了一切，是這個世界亙古不變的道理。”
    “一山更比一山高，總有人比你厲害，你確定自己能夠追上嗎？好吧，退一萬步講，某年某月，當你追上了最強的那一個人又如何？多少年後，終歸還是會出現一個能夠追上你的人。如此周而複始，重複著這樣的事情，但這到底有什麼用，除了力量和權力，你得到了什麼？在證明自己力量的時候，你真的快樂麼？”
    “快樂……母親也問過我同樣的問題，但那到底是什麼，有必要嗎？”
    剛才還覺得甜蜜的果實，此刻吃進嘴裏卻索然無味了。我放下果子，歎了口氣。
    “或許是我目光短淺，但我卻覺得，沒有什麼比當下更重要、沒有什麼比快樂更重要。如果是我，隻要有自保的能力就夠了，我不會去追求那些遙遠的、虛無縹緲的東西。我隻會吃盡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不管是物質上還是精神上的享受對於我來說才是重要的，而不是去做一些並不會讓自己開心的事。青，如果不知道什麼叫做快樂，就不是真正的活著。你不是在控製自己的人生，而是讓人生控製了你，等到曾經觸手可及的快樂變得遙遠的那一天再後悔，就太晚了。”
    他似乎從沒有思考過這些，甚至可以說對這些事是懵懂無知的，他此刻一臉的疑惑很好的證明了這一點。
    我忽然感覺到這個世界的悲哀，很多人眼中隻有力量和權力的爭奪，除此之外到底還擁有什麼？
    不過是一些比起我的世界那些人來說過於怪異的力量而已，但這種人永遠都體會不到常人單純的快樂。或許，隻有動物是最快樂的，就像這裏的鳥獸魚蟲，他們隻單純地在享受著他們的生活。
    而在這些人裏，青是最突出的一個。
    不管是白蘇也好、畫暝也好、阿萌也好、桃花也好，還有那個反派蛇君也好，他們起碼知道如何讓自己過得舒服，他們會在追求力量的同時尋找能讓自己快樂的辦法，而青，對這些卻不屑一顧。
    不，應該說，他對快樂的懵懂，造成了他的不屑一顧。他的眼裏隻有複仇，這是他過去的經曆造成的，他不像白蘇他們，有餘力去學習什麼才是快樂，怎樣讓自己快樂。
    這樣的青，太可悲了。
    “你為什麼要用這種眼神看我？”青不滿地皺起眉。
    我把手裏的半個果子塞進他嘴裏，他唔唔地反抗，我卻不讓他吐出來，並且威脅道：“給我吃！不吃我不會再和你說話了！”
    他委屈地看著我，默默地接過果子，頗不甘心的咬了一口，慢慢地，似乎覺出了它甜蜜的味道並不是那麼難吃，皺著的眉心舒展開來。
    靠，這哪裏是什麼狼君，根本是個三歲孩子。
    “快樂嗎？”
    “……不知道……”
    “會有想吃第二口的欲望嗎？”
    他看看果子，再看看我，點頭。
    “這就叫做快樂。”
    “這就是快樂？”
    我點頭：“你要記住，並沒有絕對的不必要，如果不去嚐試，又怎麼知道其實你曾經以為不必要的東西不會給你帶來快樂呢？”
    他抿了抿嘴唇，忽然仰躺到草坪上，“啊啊”叫了兩聲，又哈哈大笑起來。
    我正懷疑他是不是吃壞腦子了，就聽到他大聲喊道：“娘，我知道了，你以前曾經跟我說過的要快樂，我知道是什麼感覺了！”
    我這才安下心，拿了他放在旁邊的果子想繼續吃，他卻突然又跳起來將我打橫抱起來旋轉了幾個圈，周圍的螢火蟲被他嚇得飛散開來。
    “我會想吃這種果子，因為這樣我會快樂！我喜歡來這裏看望娘親，因為這樣我會快樂！我想讓乖小蘇呆在我身邊，因為這樣我會快樂！”
    聽了他的發言，我的嘴角也勾了起來，不再抗拒他這麼抱著我。當他終於放我下來的時候，我戳了戳他的胸口。
    “我覺得你應該正視一個問題。”
    “什麼？”他嘴角含笑地看著我，眼睛裏頭一次透著喜悅。
    “我是個男人。”
    “所以？”
    “所以如果你再像對女人一樣，比如剛才這麼抱著我，我絕對會教會你另一個詞。”
    “什麼詞？”
    “杯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