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峰獨居的公寓五室兩廳兩衛一廚一陽台，又在市中心繁華地帶，陳可剛進門第一句話就是：“你丫被富婆包養了？”
    聽了這話，杜峰一巴掌就抽過去了。
    陳可多少有點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的自覺，隻拿那雙大眼珠子瞪了他兩眼權當作抗議。杜峰蹲下身從鞋櫃裏翻了雙拖鞋丟他腳邊：“趕緊去洗澡，你這味兒熏死個人。”
    陳可一邊往屋蹭著走，一邊故意捏著領子一陣猛抖四處散播異味。且不說今兒這屋子住的不隻是杜峰一個人，他就隻想跟杜峰這王八蛋對著幹，別的另說。
    “我說你就誠心氣我呢是吧？！”他成功了，杜峰被他氣了個夠嗆。
    陳可朝天翻了個白眼：“我不是誠心氣你。”
    “那你還——”
    “你覺得可能嗎？”
    “靠，你他媽就嘴賤，一會兒收拾你！”杜峰開了浴室的燈，沐浴露洗發水都放給放到眼皮底下，一甩手把人推了進去，“洗幹淨點兒，我出去給你買件替換衣服。”
    “趕緊滾。”
    杜峰看著堪堪貼著自個兒鼻子轟然關上反鎖的門瞪大了眼。
    “你丫絕對找抽呢吧，我他媽欠你的呢，啊？！我說林維笙打哪兒弄來你這麼一祖宗啊！養了這麼多年了沒讓你給氣出個心髒病來我都覺得納了悶兒了！”
    陳可把自己泡進水裏，沒吭聲。
    過沒多久，依稀聽到了關門聲，這才放鬆了身體，漸漸滑進了水裏，隻露出鼻子以上的部分。
    幾滴水珠落在水麵上濺起了小小的水花，他閉上眼睛，在心裏罵了一句，你丫混蛋。
    在水裏一直泡到頭暈這才出來，鏡子旁邊的架子上放著一件明顯是某人的浴衣，陳可不想穿，隻拿了大浴巾圍在下身。
    杜峰還沒回來，他不客氣地自己從冰箱裏拿了啤酒，開了電視就盤腿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隻是電視裏播的是什麼，神遊天外的他卻根本沒看進去，直到聽到了一陣音樂聲。
    他循著聲音看過去，杜峰隨手搭在沙發背上的上衣口袋裏，手機正亮著。
    陳可原本不打算理，但突然想到了什麼，咬了咬下唇，最後終於挪過去，將杜峰的手機拿了出來。
    林維笙。
    陳可按了通話鍵，那邊馬上就傳來他這輩子最熟悉的聲音。
    “怎麼這麼久才接。人給我接回去了？”
    陳可沒吭聲。
    那邊又說道：“那個……沒……沒打起來吧？你吧，多少讓著他點，等過了這段我就去接他，你大人有大量別跟小孩兒一般見識，啊？回頭我請你吃飯。”
    陳可垂著頭抿著嘴唇，握著手機的手指漸漸收緊。
    這算什麼呢，既然已經消了氣，為什麼又不去接他，讓他忐忑不安就這麼好玩嗎？
    “說話啊，不吭聲我知道你是答應不答應啊？”
    陳可抹了抹眼睛，不經意間喉嚨裏發出輕微的哽咽聲。
    手機對麵突然靜了下來，耳朵裏隻能聽到林維笙的呼吸聲。
    陳可心裏一緊，正要掛掉電話，就聽到林維笙道：“陳可，哭了？”
    已經不需要忍耐了。
    陳可鬆開被自己咬出了牙印的嘴唇，放聲大哭：“林維笙，你個混蛋！不要我了就別管我了，我被杜峰欺負又關你屁事，你要關我拘留就別找人接我出去，讓我自生自滅算了！混蛋，都是混蛋！！！”
    林維笙知道他已經快被逼到極限了，心裏終是一軟，原本打算晾他幾天讓他好好反省反省的心思也早就被跑到了九霄雲外。
    “陳可，別哭，我去接你，嗯？”
    “誰要你接了！我不要道歉，你來了我也不會道歉，這次我絕對不道歉！”
    “好好好，這回我道歉，是我不對，行嗎？”
    “不過是朋友約我去酒吧喝個酒，你不也經常去嗎，為什麼就因為這個趕我出去？我身上一分錢都沒有，在外麵整整三天你都不來找我，我剛搶了五塊錢想買個東西填飽肚子你們這些正義使者就他媽的跑出來把我抓回去了！我餓得要死的時候正義使者都跑哪兒去了，我被你趕出去的時候正義使者又哪兒去了？！你還罵我不要臉，你嚐過挨餓的滋味嗎？！比起餓死，臉麵算個屁啊！”
    “別哭了，陳可，我承認我有不對，但是你去的那是什麼酒吧你知道嗎？你的那幾個朋友是做什麼的你知道嗎？他們在警察局都有案底，要不是我去找你，會發生什麼事想想都可怕，你明白嗎？”
    “我不管，我隻知道你個混蛋把我丟出去不要我了！”
    人一旦抓住了發泄的時機，所有悲慘的事一股腦地全想起來了，陳可哭得四肢近乎麻痹，上氣不接下氣地啜泣著。
    知道沒有被討厭的時候才安心下來，才敢讓自己把委屈全發泄出來，隻不過是怕一旦被丟棄了，這麼做隻會讓對方更討厭自己。
    林維笙住的地方跟杜峰的公寓不遠，他到的時候正遇到拎著衣物和晚餐溜達回來的杜峰，兩個人一起上了樓。
    杜峰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陳可，眼睛腫的幾乎睜不開，雖然表麵上依舊張牙舞爪地虛張聲勢，然而實際上卻已經收了爪子溫順地窩進了林維笙的懷裏，被那男人輕輕拍著後背著，像是被順著毛安撫的寵物。
    人被林維笙接走了，房間裏終於安靜了下來，杜峰卻從來沒覺得這個屋子曾經這麼安靜過。
    心裏像是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一樣，直到他打開浴室的門，看到陳可故意丟的到處都是的髒衣服時，才恍然發現，有些他曾經以為不可能的事，竟然還是發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