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麼都做不了”，那緊鉗著他雙手的人力道越加收緊，似是在提醒夜孤，就連他都擺脫不了，又如何解救那對夫妻。
    “可是，可是他們這麼做與法不符！就算要動刑也應該在公堂而上……而不是……而不是……”不願連累旁人，夜孤雖然心急如焚也沒敢大聲。
    “而不是公然之下行威脅之事？”鄭一詫異道：“你對我朝法律倒是了解不少，但是無用，你不懂，有些水並不像表麵上看上去那麼淺……”
    那地上銀子雖多，卻不過百兩，卻發動了如此大的規模搜索罪犯，這底下的事情，又哪是台麵上看到的這麼簡單。
    “我知道……我知道……可是那又如何？”夜孤回頭，眼裏全是倔強。
    一直如水沉靜的眼眸慢慢放大，看著眼底下麵露不憤掙紮不休的少年，鄭一難得的陷入怔忡。
    若在平時……倒是值得稱讚。
    可惜了，時不應舉。
    他很快收回了那不多的表情。
    “抱歉”，暗道一句，修長之手輕動，夜孤隻覺背上一頂，喉頭滾動，竟然發不出聲音了。
    竟是被點了啞穴！他瞪大眼睛，來不及做些什麼，就聽前麵一聲叫喊：“住手！”
    夜孤隻能在一陣急促咳嗽中，聽柳蓮兒疲憊道：“不要為難他，我交。”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先把我相公放了。”
    紅衣捕頭殘忍一笑，卻是揮揮手，被卸了兩隻手的王狀疼得渾身都在抖，架住他的捕快一散，他的腳步頓時顫顫巍巍，柳蓮兒含淚撐住他。
    她眼中含恨，卻明白如今不過——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在這些孔武有力的捕快中，他們卑微而無力。
    她抬頭，三月的天空晴朗，白雲悠然，一如家鄉的天空，如今卻是再也回不去了。
    早知如此悔離去。
    慢慢地，江風揚起，縱使停船後船帆已被收起，柳蓮兒還是可以感覺到腳下的木板在水的漣漪中慢慢遊動起來。
    因了落下的錨而欲行卻止。
    她將手伸進懷裏，緩緩抽出。
    “這就是你要的東西……”
    一隻白刃飛出，在紅衣捕頭眼中卻慢不可及。
    “不自量力！”他嘲道，手中鐵鏈直擊而出，再不留情的打到柳蓮兒的身上，卻沒聽到預期中的慘叫，而是一聲得逞的嗤笑和滿天的雪白。
    雪的是紙，白的是絹。乘著西風，紛紛揚揚吹向翠綠的江河中。
    紅衣捕頭頓時變色，飛身掠去抓那雪色墨字的紙張，無奈數量實在太多，仍是有不少都浸入了水裏。
    就在那些捕快全部忙作一團收集時，柳蓮兒帶著微笑扶著王壯趁機跳下了船。
    那入水的水花聲，像是一種諷刺。
    臨江驛握在船舷上的手掌收緊又鬆開，低下身撿起自己心愛的扇子，旁邊一把尖刀凶器卻是失了用武之地。
    在他身邊，夜孤踉蹌跑過來，他剛剛才被解了啞穴，此刻卻也不想再說什麼。
    待紅衣捕頭咬著牙下命，撈上來的隻有兩具擁作一團的屍體，再無其他。嘴邊兩道連水都稀釋不去的黑血讓眾人唏噓不已，顯然王狀夫婦早已經為自己選好了結局。
    夜孤看著這一切，隻覺得大腦瞬間被抽空。
    他不知道，如果他沒有纏著柳蓮兒買那手帕引起他人注意，結局是否就會不同？也許至少他們其中一人就可能逃生。
    “不是你的錯”，仿佛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一直默默無語的神袍男人幽幽出聲：“你應該看到了的。”
    看到什麼？
    看到強權壓迫下，再聰明的謊言都是虛無。當柳蓮兒故作虛弱將自己脆弱的脖子湊到刀刃之下時，結局就已經注定。
    兩個人都獨死不成，也就隻剩下共赴黃泉這看似美好的結局了。
    至於臨江驛的出現，就像他自己說的，不過是給這對夫妻一個能開口說明的機會。
    而這背後暗藏的秘密，在有心人看來，就不是那麼密不可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