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見醉月丟進來的衣服，阿囝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以前沐子鋰都是雷聲大雨點小，而這一次是鐵了心的想要整治她屋裏的人的原因了。
    “大……大師兄，不、不關惜月的事，是我……是我自己隨手……”
    “鬧騰的我實在是頭暈——一大清早的哭哭啼啼鬧鬧哄哄的煩心的很，大師兄，不管是要殺要刮麻煩你都盡快著點，連我這個看戲的都看累了，還是早點打發了算了，主子都開始給奴才洗衣服了，趕明兒還有什麼不敢做。”看見那件不屬於阿囝的衣服被丟在地上，一直沒有開口說話的沁原秋終於開口了，可惜字字堅硬冰冷無情。
    “三師兄……”
    “原秋——都這時候了你怎麼還跟著瞎起哄，你沒見小師妹都急成什麼樣了嗎？”韓琪也沒想到沁原秋一開口竟然是這樣的話。不過想想也是，自己看見惜月那件衣服的時候也是一驚的，隻是他不得不選擇冷靜，畢竟這事兒饒是身為奴婢的惜月再不尊重阿囝，也不敢指使自己的主子給自己洗衣服，料定一定如阿囝說的她也隻是隨手而已，雖說此刻殺了惜月也不算什麼，可那會讓阿囝愧疚悔恨一輩子。
    “她急？真要是為著這群下麵的人好，她就該懂得依照自己的身份，懂得自己究竟應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可惜啊——她是丫頭命慣了，心裏根本就沒想過還有比她更低賤的人，如果殺一兩個侍候的人就能讓她徹徹底底的清楚自己身邊到底都圍著的是什麼東西，而自己現在到底是什麼身份，我到是覺得一兩條人命也不算什麼，所謂‘極痛才會記憶深刻’。”
    “不！我記住了，這一次我真的記住了，隻要能饒了惜月她們，我什麼都能記住……”阿囝沒想到一直看戲清淡的沁原秋竟然是和沐子鋰一樣的狠戾，一時間她真的慌了神。
    “你記住了？自以為是的女人，不要總擺出你那可笑的悲天憫人的嘴臉給別人看，不要以為你一次又一次的將她們推到漩渦邊緣再把她們拉回來就是真的對她們施恩施德，從而再被你心甘情願的奴使利用！你這個自私自利的女人，眼裏隻有你自己，從來就不會去顧念其他人的感受！別真把自己當成在世的觀世音，收起你那偽善無私的嘴臉，看著就叫人惡心！如果你真是那麼善心善德，怎麼就不見你看著那收了你兩年來地的秦員外夫婦絕命於大師兄手上時有所異動？其實你心裏恨極了他們吧？雖然你因禍得福，但是你也巴不得他們早死對吧？哼！你如今口口聲聲的顧念也隻是想在她們心中為你自己立個牌坊，說穿了你也不過就是一隻伏輒在羊皮下的一頭陰險善偽的狼……”
    “原秋！”
    “夠了！你看清楚了，她不是你心裏恨的那個人，不要把心裏多年的積氣撒在無辜者的身上！從今以後我不想再聽見這樣的話再用在自己人的身上，聽懂了嗎？原秋！”
    阿囝已經被沁原秋身上突然散出的怨氣驚呆了，看著沁原秋眼中濃濃的鄙夷和忿怨的寒意，阿囝忘記了哭，忘記了求，忘記了找回自己的聲音，腦海中一片空白。
    被韓琪和沐子鋰同時喝止的沁原秋咬著牙閉上了雙眼長長的吸了一口氣，穩下自己的混亂的心緒，才艱難的開口，語氣中說不出的落寞和滄桑。
    “對不起大師兄，是我一時過激了，下次再也不會了，要怎麼處理你和二師兄看著辦好了，我還是那句話，奴才們的疏忽有些是不能姑息的，我先回去了。”
    “等等原秋——”伸手拉住起身就要離開的沁原秋，韓琪繼續說道：“鬧了一早上了，真是哭的也累了，氣的也累了，連看的都心煩了——惜月，你們這群做奴才的別當心裏想著什麼我不清楚，大公子如此生氣也是氣著你們一個個的心裏就沒裝著你們主子，雖然你主子曾在山裏有過一段不如你們的日子，可現在終究她還是成了你們的主子，是你們要用性命忠誠和守護的人！即使你主子一時半刻有些習慣改變不了，有些環境也適應不了，但是也不代表你們就真的可以偷懶耍滑，懂了嗎？”
    “是，奴婢知道了，奴婢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輕視主子，再也不敢輕心了。”惜月明白這是給她們這些做奴婢下人的最後警告了，如果再敢有犯，別說是大公子和三公子了，就是一項溫和的二公子也一定會對她們這些不識好歹的奴才一個‘殺無赦’。
    “既然如此就是認了自己失職之罪，去領罰吧，騰蛇鞭五十下，醉月、弄月、麝月，你們幾個去監罰，叫齊山裏所有的雜役、小廝、婢女都去罰場集合，也叫他們知道這山裏沒有任何一個主子是可以隨意輕視和悱惻的。”
    “是。”
    “是。”
    “是。”
    沐子鋰常年在外，玉麵鬼醫也是一個閑情山主，每日除了煉藥就是專研毒術、醫術，近些年來山裏的大事小情多是由韓琪做主，所以對於處理這些瑣事來說，韓琪還是很得心應手的。
    沐子鋰見韓琪有意包庇惜月和其他奴才，再看看地上哭得是慘兮兮的阿囝，心頭的煩躁氣愣是不知道究竟該怎麼排解，索性一摔袖子怒氣衝衝的踏出了房門，方向正是平日他經常練劍的樹林。
    看著沐子鋰一臉怒氣的走了，阿囝終於穩下了心神向韓琪投注了一抹感激的目光。
    “好了小師妹，你也趕緊起來吧，地上涼的很，別回頭受了涼，病了可就得不償失了。你三師兄今天心情不好，他說的話你別往心裏去，他心中的怨氣絕對不是衝著你的，你隻是不幸的成了他的發泄對象而已，你千萬別多想，我這裏代你三師兄給你賠個不是。”
    “二師兄千萬別這麼說，我沒有在意，你放心。”
    “恩，那就好。惜月那丫頭的命暫時是保住了，可如果再有下一次，就算她有二十個腦袋，估計也活不過半刻了，你可千萬別再縱容著她觸了黴頭。”
    “謝謝二師兄，我知道了，我再也不會了，再也不會了……”
    “記住，我們山裏的主子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在山裏這些年你見過我和你三師兄動手都做過什麼？主子有主子的事做，他們也有他們的事做，各司其職，那樣就誰都不會委屈了誰了。”
    “我知道了。”
    “恩，洗把臉去吧。”
    “恩。”阿囝受教的點點頭，但是身子並沒有動，韓琪輕歎著搖頭離開了，屋子裏獨剩下了怨氣內斂的沁原秋。之後他也慢慢的踱步到阿囝的身邊，擦身而過之際側頭看向她不冷不熱的丟下了一句話——
    “事前——對不起！不過，你想做好人也不是那麼容易的，對你來說隻要不動不動就施罪於人，那就算是你對她們最大的恩惠了，否則她們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知道，冤枉了別人也悔了你自己。”
    阿囝低垂著頭無語，心裏為著沁原秋突然的道歉而感動著，同時也明白他的話說的一點都不錯，如果不是她總是按耐不住性子，惜月她們也就不會被拖進這場無妄之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