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我在想，他們並不是故意把我排除在外的。
    晚上的時候哥哥沒有講故事，而是跟我說話，破天荒地提起了他在學校裏的事。
    “老師有點凶，也總是有頑皮的同學，但他們都不是有惡意的。女孩子愛哭，比你還愛哭。”說著說著他突然叫我上學。
    “小勉，你五歲了，不能總是賴在家裏，外麵很有趣。”哥哥可能不知道他說這話是沒有說服力的，我無法從他臉上看到一絲一毫可以表現出他是真的“感到有趣”的表情。
    白岑溪也提過他的學校，圍牆很低，樹種得很多，瓷磚上繪的是七彩的麋鹿，但有小孩貪玩，用水彩筆把麋鹿的眼睛染黑，久而久之就擦不掉了。
    沒多久我就上學了，媽媽給我買了一個書包，藍貓的。我背著新書包跟著哥哥一起去學校。學校的路上販賣各種玩具和零食，都不貴。哥哥買包子的時候我一直看著做糖人的叔叔，聽媽媽說過，她小的時候就常買來吃，粘稠的糖水能調成任何形狀的小動物。但她也很久沒見過賣這個的人了。有比我高的孩子拿著花花綠綠的卡片叫叔叔照著樣子做糖，我也叫哥哥，說我也要。哥哥看了一眼，搖頭。他說那太甜了，我會蛀牙，而且吃了糖就吃不下包子，肚子會餓。
    我不理，說我就要蜻蜓，沒有蜻蜓我就不上學了。
    但哥哥不是媽媽，從不受我的威脅，直接把我拉走了，速度快得我還沒來得及醞釀出淚水就被送到老師辦公室。而且，還換成了哥哥威脅我。
    “小勉，你要是哭的話，老師會打你。”
    我害怕地閉上嘴巴。
    老師是個油光滿麵的女人，她樂嗬嗬地和哥哥說完話招我進去的時候，我隻感覺到害怕。
    “喲，哥哥真懂事呢，送弟弟上學啊。好了，人我接到了後麵的都會安排，你也快去教室吧，不然該遲到了。”女人手一伸，輕易地把我摟在她身邊，臉上堆積的笑容讓我不自覺的惡心。
    我看著哥哥，想他來拉我一把，但他禮貌告別後就沒再看我一眼。
    ——就那個時候我在想，或許我就是累贅，人人都想要擺脫的，我的任性他們早就不想忍受。爸爸如是，媽媽如是，哥哥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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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牽著我進教室，不知為何看著我的眼神竟有半分憐憫。
    我很矮，沒比講台高多少，她還沒說話我就聽見下麵的騷動。男生女生嘲笑的嘲笑議論的議論，或是假裝不在乎地扭過頭眼底卻一直瞟過來，各式各樣都讓我心慌。
    女人的臉色或許不太好，她的聲音裏帶著焦躁但又必須得克製住。
    “安靜點安靜點，同學們！”她把我推去講台的另一邊好讓他們看清我。“這是我們的新同學，叫顧勉。比你們小一歲是弟弟哦，所以不準欺負他，要像老師說的那樣好好相處，互幫互助。”
    可我並不知道，這樣的話在部分孩子的耳朵裏，就代表著羞辱。比如說我的第一個同桌——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光是看樣子我就明白，絕非善類。
    認識沒幾天，他就開始亂拿我的東西，多是有借無還，還會故意故意地說“啊？不能用嗎？不就是問你借啊，又不是不還的，真小氣”。我很生氣，卻無可奈何，誰叫我是“小一歲的弟弟”，是需要“好好相處，互幫互助”的呢？
    難道說這就是老師眼底的憐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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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發新書的時候哥哥來教室找我，怕我背不動。恰逢我跟同桌發生口角，我不知道他的拳頭會突然停下來，所以變成了我揍他，一拳打在眼睛上，他倒在地上，碰倒桌子上的書，腰磕在桌子尖銳的角。
    哥哥從背後拎起我，然後扶那個男生，詢問了很久才結束。這些過程裏，自始自終他都沒看過我問過我，就像是他已經知道了一切，無需辯解。
    回家的路上他一言不發，過馬路，搭公交，跟往常一樣。後來到家，我都快忘記這件事的時候他卻突然提起。
    “同學之間，是要好好相處的。”他攤開新發下來的書，寫著名字。
    我別過頭不想再說話。
    其實你並不了解，又何必擺出一副教育的嘴臉？
    但這件事還是被捅到了老師那裏去，我以為哥哥會說的話卻被她說了。
    “看不出來啊，看起來這麼乖的孩子居然這麼不守紀律啊！真讓人失望！”
    失望啊，當然失望。怎麼能不失望？
    我的頭壓得很低，就像要被斬首的囚犯一般隻等她的刀起刀落。
    感覺被騙了，外麵一點不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