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老師。”男孩子右手抱著籃球，有些不自然的伸出左手撓了撓頭。
    許清正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旁喝茶，見唐一辛站在門口，隻淡淡的點了點頭。
    彼時已是初夏，蟬鳴聲聲，微微發燙的陽光穿透蒼翠欲滴的葉，仿佛要將那薄薄的生命穿透成虛無，乳白色的香樟有濃鬱的花香，隨著暖洋洋的風攜著香氣刮進了辦公室裏。
    唐一辛摸摸鼻子，努力平複了自己狂亂的心跳，然後舉步走到許清麵前，極不自然的昂著頭，活像個小學生立正步般開口：“老師，我……我想拜托你教我彈琴！”
    幾天前唐一辛獨自在家吊嗓子挨了他老媽好幾隻拖鞋飛拍，總算明白了自己的歌聲實在不大動聽，所以，他決定了！唱歌不行那就彈琴吧！總之要找個機會和老師單獨呆在一起！
    陽光透過落地窗照在許清一身落拓的西裝上，側臉因著暖融融的光有了一層淡薄的光暈，清俊非常。聞言，許清喝茶的動作略頓，而後搖了搖頭，隻道：“太晚了。”
    “老師，我……我真的很想學！”他抱著籃球一臉真誠。
    許清抬手扶了扶眼鏡，麵無表情的放下手中的茶杯，“你是學琴，還是另有目的？”他冷冷的與他對視，這是唐一辛第一次看清他眼鏡下的那雙眼，竟是丹鳳眼，微微挑起，本該是風情萬種的，卻因許清平日裏的清冷變得慵懶，甚至……有些勾人。
    唐一辛覺得整個人因為那一雙眼渾身酥軟，仿佛是被電擊了一般，心跳又開始控製不住。他忽然就認命了，沒錯，他確實……喜歡這個與他性別相同的男人，喜歡到……這麼一個冷冰冰的眼神，他都能看得小鹿亂撞。
    “我……”唐一辛耳根發燙，又幹咳了兩聲轉移話題，“咦，這喝的是街角那一家茶莊的茶嗎，我看老師常去呢，大概很喜歡吧，哈哈，哈哈哈。”
    許清漠然的轉過身，將剩下的茶水倒進了垃圾桶，淡淡道：“不管什麼，晚了。”
    唐一辛抱著籃球傻站著，那個西裝革履的男子早已推門離開。風吹動少年雪白的校服衣領，他低頭看著自己球鞋的鞋尖，又想著許清腳上那雙考究的皮鞋，忽然就委屈起來。
    頭腦簡單的少年在那時並不明白剛才許清這話的意思，十七歲的熱血讓他隻是一往無前的將自己的青春全都拋灑在了這個許清的男子身上，他不懂什麼早了晚了，隻是覺得，他很喜歡許清，也希望許清能喜歡他，所以他們就要多呆在一起。
    哪怕是一點點回應，隻要是許清給的，他就會很開心。
    許清一個人靠在陽台爬滿常青藤的牆垣，他抬頭望天，好像在堆疊的白色雲朵裏看到那張總糾纏他的男孩子的臉，一雙眼仿佛點漆，抱著籃球馳騁在操場上總是那麼有生氣。這樣美好的年齡，青春的衝動讓周遭的一切都變得不再重要，那些身外物，好像真的可以說不要就不要了。
    大抵這樣的情緒，也隻有在這種歲數才會有，這些關於特定歲月裏才會有的劫。
    很莫名的，今天的唐一辛，讓許清想起了曾經的唐楚。
    五歲的時候，唐媽媽牽著唐楚的手來到他們家的琴行。那天的陽光真好，他和他媽媽推門而入的時候，仿佛將門外的陽光盡數都散進了陰冷的屋內。
    他從一架架鋼琴上鑽出小小的身子，看到唐楚蹲下來歪著頭看他，一雙眼澄澈而明亮，寫滿了赤誠，他說：“你要和我玩嗎？”
    他笑盈盈的伸出手，稚嫩的麵龐流露出孩童最誠摯的溫厚，許清猶疑了一會兒，將自己的手遞給他。
    一大一小兩隻手，終於扣在一起。
    他與許清截然不同，唐楚很亮很溫柔，這樣的人，讓人嚐了嚐，就不願意再鬆開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