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刹離開後那塊地很快生出了紅菇，明豔的紅在接觸到空氣後不久便暗淡下去。即便如此，在一片昏暗的縫隙它依舊奪目。
    無名先他一步過去，路彌注意到對方伸出的手稍有猶豫。然而他的動作要比無名快很多，現在不是心慈的時候。“你不是說過麼，在縫隙不是吃鬼就是被鬼吃，在找到路寒之前我寧願選擇前者，即使殘忍。”
    指尖染上的顏色越發濃豔，即便如此他仍沒有要停的意思。隻要不離開縫隙，紅菇便不會枯萎，他們可以采摘足夠的量減少接下來不必要的時間浪費。無名丟給他一個黑色的布袋，那東西能有效防止紅菇的氣味泄漏，以免濃鬱的味道引起翎梟的注意。
    所謂等級不止出現於三界之中，縫隙亦是如此，那些混入縫隙未被烏刹捉了去又無法在規定時間內離開的小鬼變成了翎梟，它們受製於烏刹為縫隙最低等的存在，即使如此它們仍強於人間流連的厲鬼夜叉。
    在躲過烏刹之後他們隻需注意翎梟。無名無法與他描述翎梟的模樣，但是與烏刹的凶狠不同，它們很漂亮，到了所謂的極致並非言語能形容的。
    “那為何它們還要變成烏刹？”
    無名笑著搖頭，在縫隙美麗的外表遠不如權利來得重要。正如縫隙的統治者磐王，據說它醜陋無比，即使是他這種被精心改造靈魂的小鬼看一眼也會嚇得魂飛魄散。“還好，磐王嗜睡百年才醒一次，我們應該遇不到他。”
    路彌這才放下心來。紅菇收集完畢時間與無名計劃的剛好，分秒不差。但是在尋找路寒之前他們必須先食用足夠的紅菇。路彌看著染紅的指忍不住吞口唾沫，要食這種以血為養料的植物並非易事，尤其是在親眼見烏刹噬鬼之後，壓力著實不小。
    “你怕？”
    “倒不是怕，稍微有點倒胃口。”紅菇味腥，惡臭雖不明顯仍叫人難以下咽。無名先吃給他看，像這種厚實的五個足夠撐十個小時，他們吃十個便能撐過十七小時。
    無名的臉上並未流露絲毫的不悅，看樣子也不是很難吃，然而他才咬一口險些就吐出來，這味道已經不能用難吃來形容了。
    “怎麼？”
    “我感覺好像在屍體。”這話叫無名麵色鐵青，路彌低下頭不敢與其對視快速將紅菇塞到嘴裏。其實他也後悔了，剛才至少該說如龍肉一般美味，那樣起碼自己也能好過些，雖說他也不知龍肉究竟味道如何。
    吃完後的幾分鍾裏路彌幾乎不能說話，生怕一張嘴剛才塞進去的東西全數吐出來。
    縫隙的變化確實不少，兩人按照先前繪好的地圖繞了幾處皆有變化，雖不大但增加了地圖的複雜程度。路彌看著無名又加上的那幾筆儼然是在看迷宮，他實在理不清所在之處與目的地的距離。
    “感覺繞了很大的圈子。”
    無名正蹲在那撫摸岩壁，但凡改變之處岩壁的顏色都起了變化，並非暗淡之色，看樣子是才破壞不久。
    “怨不得烏刹之間的氣氛如此緊張，看來有什麼東西先我們一步來了，而且還是個狠角色。”縫隙的岩壁與三界不同，堅硬程度不是說破壞就能破壞的。據說即使利用雷電之石的力量也要費一番功夫。
    雖不確定是敵是友但跟在它後麵多少能省去些時間。“它這樣鬧，能吸引不少烏刹，我們的時間也富裕些。”
    計劃不變依舊按照地圖所示前行，但凡轉折處都出現了如前的破壞，有些地方甚至被直接改變，完全尋不到原本的模樣。無名將變化之處一一標注起來。
    幾個小時過去，路彌突然覺得累了，這感覺很奇妙，喉嚨深處冰涼像是有風竄進，胸口劇烈的起伏猶如心髒歸位。雙腿仿佛灌了鉛，沉重感來得很不真實。
    “無名，我覺得稍微有些不舒服。”
    他扶著岩壁，企圖抓對方的胳膊，手才伸出去眼前突然一晃險些摔倒。
    但是無名並沒有聽到他的聲音繼續向前走。路彌試圖提高嗓門，再開口卻連聲音都發不出，胸口的躁動愈發強烈，似乎有什麼東西企圖衝破而出。
    他難受的抓著胸口，連符被扯掉都沒能注意。此時無名已消失於視野之中，不知是幻覺還是其他，周圍的岩壁晃動著朝他擠過來，腳下的地麵宛如地震來臨，裂成了好幾塊，裂縫足夠將他吞噬其中。
    動不了，發不出聲，岩壁推動他一點點靠近裂縫直至墜落其中。
    刹那的黑暗仿佛被蒙住了雙眼，身體下沉，耳邊呼嘯的風盡是肆虐的嘲笑。冰冷的寒氣由喉嚨深處噴發出來，其痛苦遠勝沸水流過。
    時間很短，對於他卻像再一次經曆了生到死的過程，身體落地的瞬間四肢傳來劇烈的疼痛，他感覺到胸口劇烈的顫動越來越小直至消失不見。
    “是你麼？是你在呼喚我麼？”
    沙啞的聲音由黑暗深處傳來，越發清晰仿佛就在耳邊，路彌掙紮著抬頭卻不見那說話者。
    “我聽見了，急迫的聲音，你在找我。”
    話落，乒乒乓乓猶如鐵鏈的聲音跟著響起。
    “誰……你是誰……”
    好不容易擠出的幾個字連他自己都聽不清楚。
    “我是誰？”那人一頓而後輕笑兩聲。“我想這個問題要由你告訴我，畢竟是你喚醒的我。”
    路彌身子猛地一顫，下一秒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拖了起來，兩人的距離一點點拉近，他察覺到從未有過的熟悉感，喜悅壓過方才的疼痛。在鐵鏈拖地的聲音之外隱約可以聽見他喚出的那個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