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時路彌才從屋裏出來，胡知良與玉卿坐在門口的台階上，聽到聲音不約而同地回頭看他。
    “路哥哥！”女孩快步跑過來。路彌拍拍她的腦袋說句沒事了。“我們去楊生那吧，我想關於祖宅許阿姨知道些什麼。”這話叫玉卿疑惑，胡知良卻點頭表示同意。
    再去楊生住處時二人已經站在門口似是等他，路彌不確定楊生知道多少，編了個借口希望能與許憐獨處，對方沒有多問與胡知良等人進了屋子。
    許憐坐在石凳上望著遠處的山發呆，路彌繞到她的麵前蹲下，剛好借其擋住自己。
    “許阿姨，我說你聽如果是對的就眨眨眼睛。”
    女人仍舊盯著遠處，仿佛聽不見一樣。
    “您沒有瘋，那塊石墩子來自路家祖宅是麼？”他的聲音很小，即便那些人在屋裏仍怕被聽到。路彌緊張地握起雙拳，吞了吞口水目不轉睛地盯著許憐的眼睛看。
    許久在他將要放棄時女人才緩緩轉過頭眨了眨眼睛，隨後用僅兩人可聞的聲音喚了聲小彌。兩個字而已卻足以叫他落下淚來。
    “怎麼還是被逼到了這個地步？受了不少苦吧？”女人抬起的手落在他的臉上，久違的屬於人類的溫度令他輕吐口氣。
    路彌點著頭不敢看對方，下一刻許憐已將他攬入懷中。
    “阿姨，這樣……”他突然激動地想要推開對方，生怕可疑的舉動引起胡知良的注意。
    “沒事的，即使被發現也沒什麼好怕的。”女人鬆開時一滴淚剛好落在他的手臂上，溫熱的叫他心疼。“阿姨……”
    “時間不多，你要聽清楚，然後記住永遠不要被仇恨蒙蔽了雙眼。”許憐撫摸他的頭發，這個動作與小時候一模一樣。路彌這才想起來，父親曾說過許憐原是他家保姆，後與楊生父親產生了感情由他做證婚人給這段情畫上了完美的句點。
    路彌出生後兩家關係更加密切，楊生大他兩歲，那時候許憐便時常帶著他來家裏小住。這便是為何兒時的大半時光是與楊生一起度過的了。許憐稱他的父親為路老爺，即使她出嫁後這個稱呼也沒有改變。路彌還記得那時候對方很喜歡捏著他的臉說小少爺可愛極了。
    “小彌，你聽好，路姥爺，夫人去世的真相其實是……
    路彌的雙眼猛地瞪大，不可思議地盯著許憐，對方無奈地歎口氣：“記住我的話，千萬要記住。”話落女人的手已經垂了下來，緩緩閉上雙眼靠在他的肩上。
    真相來得太急他甚至沒能做好接受的準備便迎來了另一個衝擊性的事實。
    許憐死了，死在他的懷中，女人最後念著楊生的名字說了句對不起。
    多年後他再次回想起這段往事時仍舊不能清楚地描述此刻的心情。他隻能跪在地上，抱著女人不斷地顫抖，哭不出來卻是最最痛苦的。
    楊生說當時他從屋裏聽到了他的怒吼，玉卿說他聽到了靈魂碎裂的絕望。
    “楊生，對不起。”路彌望著跑出來的人搖著頭將許憐扶到他的身邊。“阿姨最後讓我告訴你，對不起。”
    他不確定楊生是否能明白這三個字裏的含義，但是他確定女人的歉意傳達給了對方。
    胡知良很識相，沒有在這個關頭說太多的話。玉卿蹲在地上哇哇地哭，一邊哭一邊嚷著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趕在天黑前將許憐葬在了屋後溪旁。
    楊生說，媽媽最喜歡這裏了，這是父親成長生活過的地方。
    路彌能夠理解，就像他到姚家店時的心情一樣。
    霧縣之行的目的達到，但是卻開心不起來，路彌決定趕夜路離開，楊生也說要與他們同行。此時他才知道對方之所以留在這的原因就是為了等路彌見許憐最後一麵，中途之所以改變想法也是私心，畢竟楊生很清楚許憐能活這麼久就是因為心裏守的秘密，一旦秘密說出她的命也就到了結束之時。
    到最後路彌也沒有告訴他許憐的秘密究竟是什麼，他從女人的話中聽出楊生對此一無所知的事實，所以他選擇了尊重對方的意願，但是他並沒了解到這個決定日後竟釀成了大錯。當然，這些都是後話了。
    “也是該攤牌的時候了吧。”沉痛的氣氛並未持續太久，胡知良的耐心其實已經超出他的想象，路彌甚至覺得剛才他與許憐獨處時對方便會衝出來，能忍到現在並非易事。
    但是許憐的死並未讓胡知良鬆一口氣，從對方看自己的眼神就可以感覺到，他認定自己知道了最不可告人的秘密，雖然事實如此。
    路彌沒有說話仍舊低著頭擦拭麵前的石墩子。胡知良衝過來想要抓他，楊生的動作很快，站在兩人中間並無退讓的意思。
    路彌抬頭看他們一眼笑著搖了搖頭。楊生的憤怒不再隱藏，胡知良的本性正一點點暴露出來。玉卿說的沒錯，他不會放過任何人，即使之前一臉慈祥但那隻不過是他眾多麵中最不值一提的。
    “路彌，我們約定好了！”
    “約定？”這時他才起身走過去。“我們約定好什麼了？”
    “你告訴我祖宅的下落，我告訴你真相！”胡知良又向前邁一步，此刻就連玉卿都衝了過來。
    “真相？”他的語氣聽起來盡是不屑，這叫胡知良稍稍慌了手腳。路彌繞開楊生不顧對方的阻攔走到胡知良麵前小聲與其說了句我不需要了。
    單單四個字如同重磅炸彈落在兩人之間，他注意到胡知良的五官逐漸扭曲，麵目猙獰的比他更像是鬼了。
    “你會為此付出應有的代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