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剛亮，胡知良就催促著玉卿快些，女孩雖不情願卻還是乖乖帶路。她隻希望這事趕快結束，路彌早早離開。
    玉卿口中的主人住在霧縣的最深處，那裏曾是霧縣的生命之源。從玉卿話中他仿佛看到了飛流直下的瀑布，濺起的水花耀眼的金。
    “可惜瀑布不在了，你隻能看見細細的水流從上山緩緩流下。”魚也不在了，如今的河成了溪流，唯有水草搖搖擺擺。
    “山是有生命的，這裏的村民放棄了它們，山神大人隻好離開另尋他處，我想用不了多久就連溪流都會幹了吧。”路彌低頭對身邊的女孩說到。
    對方似懂非懂的點頭，然後指著遠處紅頂的建築叫出聲：“就是那裏，那裏就是主人住的地方。”主人不喜歡將它稱之為家，他常說真正的家在遙遠的地方，於是大家便習慣稱之為住的地方。
    路彌望著那紅瓦一愣，隨後加快了腳步，很快房屋的全貌變成現在他們眼前。與記憶中相同的柵欄並未老舊，嶄新的像是剛安裝一樣。女孩蹦蹦跳跳地先他們一步跑進去，胡知良緊隨其後，路彌卻定在了原地。
    他來過這個地方，不止一次，隻是當時那些兒時片段並未蘇醒，他隻覺得美絲毫沒想到那所謂的第一次並非如此。
    “楊生，你覺得這樣有意思麼？”
    跑在前的女孩突然站住扭頭驚訝地望著他，問了句哥哥在說什麼啊。
    “玉卿，你是要告訴我楊生以及許阿姨都被你的同胞吃掉了，還是說其實他就是你的主人？”
    女孩猛顫了一下，拳頭緊了又緊。路彌注意到她咬到泛白的下唇，答案已經有了。若是楊生被他的同胞攻擊女孩怎會袖手旁觀，畢竟她是知道的，楊生是他的朋友啊。
    “還真是有意思，婁倬寧說的沒錯我的身邊竟是些豺狼，我以為那是微笑，卻不知獠牙早已對準了我的喉嚨。”
    路彌不顧女孩將要的解釋，推開他徑自走進院裏，沒有變化與他隨楊生來時一樣。抬起頭，二樓的窗簾正在拉開，出現之人露出淺淡的微笑。路彌望著他卻連禮貌的笑容都假裝不來。
    “不下來麼？”他對著樓上的人喊，那人推開窗直接跳了下來。
    “很有意思是麼？出殯那天墓地裏的深情，公寓樓下的激動，日後的告白，看似真心的喜悅，這些都很有意思對麼？”
    他走向男人一巴掌摑在他的臉上緊跟著又是兩巴掌。啪啪啪的脆響叫旁邊的女孩不忍地別過頭。“楊生，你是以怎樣的心情演的這出戲，又是以何種眼光看著走進戲裏的我？”他的手落在男人的肩上狠狠地抓著似要將他的骨折斷。
    “我啊，一直認為就算全世界與我為敵你都會伴我身邊，不欺騙不隱瞞，如今看來最先與我為敵的竟是你，而我卻傻乎乎的對曾經那些年結下的情分堅信不移。”
    “楊生啊楊生，我真是小瞧了你。”
    如果說過往種種曾是他開心的源泉，那麼現在看來源頭不過鏡花水月，最美的謊言。
    楊生依舊沉默，雙眼卻毫不避諱地直視他。路彌與其對上的刹那甚至覺得此人問心無愧，但是想想或許他的心根本就不曾幹淨過。
    他活著那時兩個人曾那麼重要的出現在他生命裏，等他死後他們又如此殘忍的告訴他一切都是假象，所謂陰謀便是賭上了大把時光。如今路彌不得不承認，他們贏了，生前死後他們都贏得精彩，連他這當事人都忍不住要拍手稱讚。
    “沒有要解釋的麼？”
    楊生聽到這話緩緩閉了眼，搖頭依舊不言不語。
    路彌並未失望，畢竟他說這話前就沒有打算要聽任何解釋。
    正當他們陷入沉默時屋內突然傳來了陣陣笑聲，越來越近，最後大笑的人衝出來圍著二人轉。
    “楊生，楊生你怎麼了，為何不說話呢？”女人根本看不到路彌，她伸出的手很快收了回去。
    “媽，先進去，外麵冷。”這人是許憐，楊生的母親。
    女人不悅地搖了搖頭隨後笑著站到他的身旁，但當她看到胡知良時臉上的笑容竟成了驚恐。
    女人指著他的臉大叫：“為什麼他會在這裏？為什麼這個混蛋會在這裏！！”
    女人瘋了一樣跑到胡知良麵前撕扯他的衣服，踢打他的腿。楊生將她拉開時對方卻比之前更激動了。她衝著楊生破口大罵，問為什麼要將這個人帶到這裏。
    “媽，你看錯了，他不是那個人，隻是像罷了，不然他怎會讓你在這撒野？”楊生的話似乎起了作用。女人盯著胡知良看了許久呢喃道：“是呢，那個人沒這麼老。”話落楊生衝玉卿使了個眼色對方便將許憐帶了進去。
    “啊啊！好奇怪，什麼東西拉我，好有意思啊！”
    許憐走後楊生將他與胡知良帶進另一間屋子。屋內的一切都與他對胡知良說的一樣，牆壁，橫梁簡直與記憶中的祖宅一模一樣。但是他很確定這裏不是，少了最不該少的熟悉感。
    “你是何時見過路家祖宅的？許阿姨這樣之前對你說了什麼？”他撫摸著牆壁冷笑著問楊生：“做的一模一樣是自我滿足還是哄騙我的籌碼？”
    “徐小菲，胡知良他們要什麼我很清楚，那麼你呢？”
    “楊生你打算從我這裏得到什麼？”
    他不知道在楊生眼中此刻的自己像什麼，但是楊生在他眼中卻像極了獵物，步步緊逼的他恨不能下一秒就撕裂了對方。
    “愛。”
    僅一個字便叫路彌笑到不能自已。
    愛，這時還用如此荒謬的詞是真的被小瞧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