撫摸著目前還平坦的腹部，想到那裏已經形成的小心髒或許正以我聽不到的聲音跳動著時，我不忍心了。但是隻要想到我小時候的林林總總，我就又勸服著自己狠心一點。想起那是愛雪和我的孩子，心中又是不忍，如果愛雪知道了，那他是絕對不會允許我打掉的。他可能會因為這個孩子而離開姐姐，到時候姐姐會瘋掉的，那更加深了我的罪惡。說到底還是我不好，毀了姐姐的幸福，和風有了羈絆卻又不想放手，現在連被譽為愛情最好的見證的孩子都將成為我罪惡行徑的承受者，我是個惡魔，隻會讓所有和我有關的人痛苦。我究竟該怎麼辦？對於這個孩子，這個已經和我連成一體的孩子，我究竟該怎麼對待你才是對你最好的，如果你有感應告訴媽媽，好嗎？
    “媽媽！媽媽！”是寶寶在叫喚我嗎？我慢慢睜開眼，一張天使般的麵孔就那麼緊緊貼在我的臉頰上，那麼柔軟光滑的皮膚，那如天籟般的聲音對我都如魔咒一般，我怎麼舍得不要，“媽媽，不要離開寶寶，寶寶想和媽媽在一起。”那樣動人的聲音裏滿是懇求，心不免痛起來。我這個殘忍的母親，我有什麼權利去決定這個孩子的未來，母親當年不也選擇把我生下來嗎？難道母親就沒有考慮過我將來的處境嗎？她一定考慮過，可是她不也選擇生我下來嗎？我怎麼可以那麼殘忍地拒絕這個孩子來到這個世界的請求，不可以。我有責任讓這個孩子幸福，哪怕將來的路不好走，我作為母親有義務與責任讓孩子幸福，我怎麼可以如此卑劣地想要拋棄這個孩子，怎麼可以？
    “媽媽不會不要寶寶的，乖。”聽完我的承諾，寶寶很乖地靠在我的胸前甜甜地睡去，我享受得看著懷裏的小人，直到一陣鈴聲將我拉回現實，原來是場夢。
    “喂，我是馨兒。”
    “是我，我們回來了，你在哪？一夜沒有回家，我們都急壞了。”居然是愛雪，我孩子的父親，頓時手足無措。
    “我昨天參加風的訂婚典禮，遇到幾個老朋友就出去喝酒，住在酒店了，馬上回來。”我的聲音是慌張的，我不知道他是相信還是不相信，但是我好想馬上結束這場對話，隻要聽到他的聲音我就會想到我的孩子，我們的孩子。
    “怎麼喝酒了？你不是不會嗎？要不要我去接你？”愛雪的口氣裏滿是責備。
    “不用，我馬上就回去。”沒想什麼就掛斷了電話，回肯定要馬上回，但是回去之後該怎麼麵對是個問題，畢竟這一回就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了。辦理好緊急出院手續，收拾一下行裝，匆匆打車趕回了家。
    “我回來了。”盡量表現得很平常無樣。
    “我也回來了。”客廳裏隻有愛雪一個人在，我向四周掃描了一下，沒有姐姐的身影，沒有父親的身影，連王姐都不見了。
    “怎麼就你一個人啊？爸爸和姐姐呢？”我放下包，懶懶地走到他麵前。
    “爸去澳洲了，說是結婚的時候過來，我一早把王姐也送到那裏了，以後找鍾點工就可以。你姐姐因為公司的事情立馬趕去了，說是你父親有很多業務都轉給她了，要馬上辦理文件。”
    “剛回來休息一下不好嗎？什麼文件要那麼著急，真是的。”我麵無表情地走進廚房想倒水，結果一把被他拉進懷裏，掙脫不開。
    “你就一點不想我嗎？怎麼就隻想著自己的姐姐和爸爸。”
    “你起碼之前見過幾天，姐姐又是因為那件事情之後完全失去聯係，我想告訴她我不怪她，省得她胡思亂想。”
    “你姐姐沒事了，我告訴她你不怪她了，所以你就好好地看看我吧，或者讓我好好地看看你。”他托起我的下巴，慢慢附身下來，我卻慌張地躲閃，“怎麼了，為什麼躲？”
    “我不太舒服，而且酒氣重，先去洗個澡。”他沒有留住我，隻是看著我的背影，然後說了一句讓我無法回答的話。
    “風的事情對你的影響就那麼大嗎？”那無助的歎息，和我僵硬的身體讓整個氣氛達到了冰點。現在待在房間裏不出去是我唯一可以想到的辦法，愛雪的一個問題讓我不知所措。原來在我的心裏現在慢慢疏遠他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這個孩子，還是因為另一個人，我居然保留著那麼大的一個空間給另一個人去存在。我的心裏很亂，亂到我根本沒有辦法正常去思考，唯一想做的隻有睡覺，隻有不去想才不會讓自己被愧疚與羞愧籠罩。
    “馨兒，我進來咯。”睡意朦朧的我聽到了姐姐的叫喚。
    “雪兒？”緩緩直起身子，想來最近真的很疲憊，“你回來了啊。”
    “恩，愛雪說你上樓了，就來看看你，怎麼了？不舒服嗎？”雪兒這樣的關心讓我無法麵對，我扭過頭盡量不讓她看到我那滿是淚水的眼睛。
    “有點累，沒事的。”收拾心情後，我轉過頭，看著眼前這個已經恢複生氣的女人，“你完全好了嗎？不要對我那麼好，我不值得你對我那麼好。”
    “你這孩子是怎麼了？我不對你好，對誰好？我可隻有你一個妹妹啊，再說。。。你腹部那本不該有的傷也是我造成的，你該怪我的。”那樣暗淡的眼神透露著姐姐的愧疚。
    “不，不是的。這是對我的懲罰，是我做錯事在先，我活該受傷，真的。”我是真的急了，看著姐姐自責的神情，想到腹中的孩子。明明該自責的是我，明明犯錯的也是我，為什麼現在會變成我是那個要去原諒別人的人？我緊緊抱著雪兒，嘴巴裏一遍遍重複著對不起。
    “你是怎麼了？到底發生什麼事？你別這樣，你沒做錯什麼啊，如果你是指那些事，都過去了。上一代的事情又與你有什麼關係，傻妹妹。”姐姐寵溺地抱著我的頭，我真的好想告訴她真相，這樣的人為什麼要被我破壞她的幸福？
    “姐姐，其實。。。”剛想要開口，愛雪就把門打開了。
    “下來吃飯吧，菜都準備好了。”那樣冷峻的眼神，是在抗議我剛才那番哭訴嗎？
    “這樣啊。。。下去吧，不要再胡思亂想了，我的好妹妹。”姐姐站起來拍了拍我的頭，轉身對愛雪一個微笑，就下樓去了。我呆滯在原地，一時間還沒有緩過神。
    “你要是想說什麼就告訴我，我來說，下次你要是再自作主張，我怕不隻是雪兒會瘋，我也會瘋的。”愛雪冷冷地說完這些話也轉身離開。是啊，我剛剛是在幹什麼？我隻考慮自己，完全忘記了愛雪。我什麼時候這麼自私？我以為隻要告訴姐姐真相就可以被憎恨，就可以從這場夢中解脫。但是我卻忽略了這一切被揭穿後的結局，姐姐好不容易治好病，難道還要她重蹈覆轍？那麼愛雪呢？這個一向穩重的男人會因為我而做出什麼事我無法預料到的，就像他所說的，到時候會瘋的就不單單是姐姐一個人了，而是所有人吧？差一點我就毀了一切，差一點我就毀了所有我愛的人，真的就是差一點。提起精神的我起身下樓，看到姐姐和愛雪正一言不發地吃著飯，什麼也沒有說自己也默默地開動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懷孕的緣故，胃口很好，而這些菜也沒有一樣引起我的不適，甚至說很對胃口。
    “明天晚上去風家吃飯，他今天來電話了。”愛雪突然間發話，夾到嘴邊的菜掉了下來。
    “是因為訂婚我們沒有去嗎？可是馨兒不是去了嗎？我們還要去？”姐姐似乎有點不情願，想來總覺得她和風之間發生過什麼，以至於風一直不待見她，每次都用“那女人”來代替對姐姐的稱呼。
    “他說怎麼說也是唯一的親人，去家裏吃個便飯罷了。”愛雪沒有抬頭，雖然說著話。
    “這樣啊，那好吧。”雖然姐姐言語中有些許勉強，卻還是答應了，或許也想借這個機會改善一下和風關係。
    “你呢？”愛雪突然抬頭看著我，這下我就更加不知所措，連筷子怎麼拿都不知道了。
    “我就不去了，反正我昨天作為代表去過了。”
    “這怎麼可以，他請的是我們大家。”愛雪異常激動，好像我非去不可。
    “說的也是，你得陪著我，你那麼聰明不會看不出風不怎麼喜歡我。要是你不在，我怕我會尷尬，馨兒。。。去吧。”姐姐拉著我的手，我不是看不出風不待見姐姐的事實，以前風隻要提起姐姐口氣就沒有好過，總覺得有什麼事情在他們之間發生過，“可是我也很累，實在不行的話就姐夫你一個人去吧，這樣大家都不用為難。”自顧自吃著碗裏的東西。
    “說好了一起去的，難道有你不想看見的東西嗎？”這話是什麼意思？那樣質問的口氣，那麼尖銳和強硬。
    “馨兒，你是不是真的不舒服啊？看你的臉色真的不太好，沒事吧？實在不行的話就按你說的，讓你姐夫一個人去。”雪兒輕輕摸著我的臉，眼中流露出生病前不曾有過的溫柔。
    “愛去不去，大家都別去算了。”愛雪猛得起身，放下碗筷，準備上樓。
    “你別這樣啊，發什麼火。我們都會去的，是不是馨兒？”姐姐上前拉住一隻腳踏在台階上的愛雪，轉頭看著我，期待我點頭答應。
    “嗯，我去。”不想姐姐剛回來就讓她為難，姐姐現在可以說是以愛雪為生活中心而存在的，比起我的心不甘情不願，雪兒更加在乎愛雪的感受。
    聽到我的保證愛雪拉著姐姐繼續上樓：“休息吧，你也累了。”我愣在原地看著眼前手拉在一起的兩人，突然心裏有種說不出的感覺。不是不悅，而是開心，是看到他們這麼幸福的喜悅。這樣的感覺是不是在告訴我，我心裏的那杆天平早就向著另一邊緩緩下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