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年少輕許國 心事難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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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崢看著眼前的一切,不知自己是何時屏住的呼吸。
而不遠處拉著黑馬站在一旁的小廝,則目瞪口呆地猙獰著麵孔,用力過猛撐開的鼻孔中呼出遊龍一般的熱氣,差點一口氣上不了背過去!
久安用嘴唇柔軟地摩擦著袁崢的手背。
“呃……”他一邊磨蹭一邊微微地從喉嚨裏發出一點聲音。
而接下來,幾乎是一瞬間的事。
“嘔……!!”
久安捧著袁崢的手,將方才喝進去的酒水,淋淋漓漓地又吐了出來……其間,還順帶了一些隔夜的雜餘……
久安醒過來的時候,他昏昏沉沉地躺在床榻上,一邊坐著唉聲歎氣的長喜。
動了動胳膊,動了動腿,久安利索地從床上坐了起來。四下環顧,他看向長喜,“我怎麼……又回來了?”
長喜不說話,隻是擰著一把冷帕子,小心地壓向久安的臉頰。
久安不解地一愣,隨後嗷了一嗓子,“哎喲!嘶——”
“小少爺,您忍著點,敷一晚上就能好。”長喜安慰道。
久安推開長喜的冷帕子,自行用手去觸摸痛處,一摸就摸到了一排紅腫,還不是一片,乃是一條又一條的肉愣子,不多不少,是一座五指山。
“好大一個嘴巴子……”久安平靜了下來,經驗老道地說道。
長喜又歎了一聲,看了久安一會兒,點了點頭。
“誰幹的?為什麼?”久安皺眉高聲問。
長喜接著用冷帕子去輕壓久安的一側臉頰,“為得什麼,長喜不知曉。袁七爺送您回來的時候,也沒說。”
“袁……七爺?”久安一挺胸,“袁崢?!”
長喜一點頭,“可不是……”接著,他語重心長地對久安說道:“小少爺,我見過八字不對盤的,可沒見過像您和那位袁七爺這般相克相衝的。第一回,叫他的馬給掀了。第二回,叫他給扔了河裏。第三回……”
長喜心疼地看著久安的紅腫之處,“唉……叫他扇成這樣。小少爺,看來咱們得去城隍廟好生上一次香,保佑您進宮前,千萬別再遇見他了,不然,就小少爺您這樣,都不夠他揍的。”
久安越聽,臉色越難看,“我這……挨得是他的打?”
“小少爺,您究竟是怎麼得罪他老人家了?”
久安納悶地直搖頭,“我……我沒得罪他啊……”他撓了撓頭,嘀咕道:“我……都沒見他怎麼得罪他……我……見了麼?”
“您定是喝酒喝上了頭,忘事了。”
久安一拍腦門,“對對對!我是喝酒來著。”
長喜將帕子重新浸了冷水,一邊擰一邊說:“我看您啊,八成是酒後得罪了袁七爺,不然他下不了這麼重的手。”
久安地喃喃地皺著眉頭,雖是什麼也想不起來,但是長喜的說的話,卻是越想越靠譜。半晌,他捂著自己的麵頰,痛苦道:“……要真是這樣,我豈不是前功盡棄了!”久安連忙扯住長喜的袖子,急問:“他來時什麼模樣。”
長喜展開冷帕子,疊了疊,又去輕壓久安的麵頰,“冷著眼,黑著臉,門神什麼樣,他老人家什麼樣。”
久安“哎喲”了一聲,哭喪了臉,“我別不是咬了他一頓。”
長喜睨了久安一眼,鬥膽說道:“小少爺,就袁七爺那樣……他能任人咬他?”
久安泄氣地再次躺下,奪過了長喜的帕子,將它抖開,蓋在了自己的臉上,悶悶地發出了幾聲不知名的嘟囔。
他覺得長喜說得太對了,見過八字不對盤的,可沒見過像自己和袁崢這般相克相衝的。如今讓他再不要命地去找袁崢問清緣由,借他一百個膽子,他都不敢。看來,那什麼一笑泯恩仇的念想,真的隻能是自己癡人說夢了。索性過了宮選,自己也就見不著袁崢了,講和什麼的,屆時也無甚大用,罷了也就罷了。
不過……
“不過……,他還願意送我回來,是不是還不算太生我的氣……”久安扯下帕子,側臉去問長久沉默的長喜。
隻不過,這一眼,他沒看見長喜,看見了林壁堂。而長喜則不知何時,已經退出了房間,不知所蹤了。
林壁堂捏著一瓶青花的小瓶子,坐在床邊,默然無語地看著他。
久安在心裏倒吸了一口氣,猛地止住了話語,愣在那裏,呆看著林壁堂。
林壁堂抿了抿嘴唇,擰開了小瓶子的扣珠,將瓶內一股蜜色倒在了手心裏。然後動作輕柔地在久安紅漲的臉上一壓,停了片刻之後,開始慢慢地細細摩挲起來。
“自己挨了打,反倒在意他人生不生氣,這位袁七爺究竟是何方神聖,讓四寶懂事到這個份兒上?”林壁堂一邊研磨似地,一邊清清涼涼地說道。
久安在冰冷細滑的揉按裏,不敢有動作,單隻是怔怔地看著林壁堂。
林壁堂將視線停在了他的臉上,“看我做什麼?這會子裝可憐,誰理你。”
久安聞言垂下了眼睛,眼珠子在睫毛後麵滴溜溜地轉動。
“在揚州時,除了連伯伯和容師父,誰也沒彈過你一指甲。不想才到殷都這會兒工夫,就挨了三回疼。”林壁堂繼續手裏的動作,不冷不熱地扔給他一句:“丟人。”
久安小聲道:“我也有不是。”
林壁堂撩了他一眼,“往後別去招惹這些官家子弟,免得自己受苦,還讓別人得了樂子去。”
久安覺得林壁堂說得有失偏頗,他和袁崢這幾個回合下來,雖也覺得此人趾高氣昂,不過言行倒是坦蕩,並不會做取樂於人的事。不過,他素來不願去忤逆林壁堂的意思,聽了這話,也隻是聽著,並不反駁。
“疼麼?”林壁堂見他久久地不言語,便俯下身,湊近了他,小聲地問。
忽然拉近的彼此,讓久安心裏一驚,他飛快地眨巴著眼睛,厚睫毛忽閃得簡直像是振翅欲飛的蝴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