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十二章:白衣雅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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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白衣雅士
石雲軒月下踏著花葉,迎風撲鼻的桃花香像是一壇好酒,牽著他貪婪的鼻子在滿是銀輝的桃林中馳騁。不一會兒的功夫,石雲軒便又來到了上次來過的地方,明月依舊,弦樂依舊,佳人依舊。亭中的女子身著一件黃裳,青黛色的細眉就像是瘦了一圈的月亮,讓人心動。纖纖素手挑著瑤琴,微風撫著素淨的瓜子臉,耳上的玉環在清風中搖搖晃晃,更像是兩輪月影,隻不過抹上了淡淡的幽香。
石雲軒挑了一塊桃林,便躺了下來,抬頭看明月,側耳聽琴音,美酒佳人在,人生何不長樂?他飲了一口酒,歎息了一聲,心中想著:多少個日夜,那個魂牽夢縈的幻夢不就是這吧!
——夢,始終是會碎的,盡管極力去維護它,保護它,但終究不過一場繁華落盡,獨剩悲涼和歎息。
一曲琴音已罷,夢也就醒了。
石雲軒並沒有從躺著的桃花林上下來,繼續飲著酒,女子用手撫了撫琴弦。女子開口了,道:“又是公子?”
石雲軒則笑道:“還是姑娘!”
女子笑了笑,摘下了臉上素色的紗巾,放在琴旁,便道:“公子似有心事?”
石雲軒道:“姑娘何知?”
女子道:“月下飲酒,實乃借酒抒懷。”
石雲軒道:“月下奏琴,也當心有所困。”
女子笑道:“既是同道之人,更勝有緣。”
石雲軒道:“如此良辰美景,還望姑娘再奏幾曲,以添雅興。”
平弦,手起,風動,素挑,聲響。
天上的星河裏,有劃槳時嬉戲歡笑聲,沿著一脈曼曼素輝傾下,撒在人間的每一寸的地方,注入魔力般的快樂。廣寒宮裏的仙子,睜開了沒有緊閉的眼,抱著玉兔,守候在月桂樹下,等待那不知所明的感動。
夜色祥和,弦樂靜好,石雲軒在絲竹悠悠之中睡著了。
月光灑在長街上,如水在青石板上流淌,若山東快板歌行著黑夜的心情,是歡快,是憂愁,還是隱晦?三道影子踏在有詩的情結的青石板上,本是狹長,在靜謐的月色下,拉的更加頎長。
花月影終於忍不住道:“我們這是往哪裏去?”
慕容秦笑了笑道:“明月。”
陶之行道:“明月之高,怎能至上?”
花月影心裏想著:他是不是喝多了,在說胡話?
慕容秦又笑道:“月照山莊。”
花月影道:“我們去那兒做啥?”
慕容秦掏了掏腰間的信,遞給花月影道:“打開它。”
花月影疑惑地道:“難道這是上官莊主寫的?”
陶之行看著花月影笑了笑,花月影拆了信,信上寫道:今夜戌時,月照之端,以武會友,恭迎大駕。
花月影道:“又怎知道有人要與你比武?”
慕容秦臉上喜色一下子變成憂色,大聲道:“什麼?比武?”
陶之行道:“你難道真不知道嗎?”
慕容秦道:“我哪裏知道啊!我還以為上官莊主要我去洛陽給他女兒托個信。”
花月影笑道:“你怕了!”
慕容秦道:“是。”
陶之行失色道:“你真的害怕?”
慕容秦悠悠地道:“我害怕的是我如何輸!”
花月影和陶之行二人一下子暈倒,大笑道:“你這麼有自信?”
慕容秦邁著輕盈的步伐前行,昂首挺胸,隨口便道:“一會兒就知道。”
一座偌大的白牆灰瓦的宅子飛入眼眸,紅漆大門前的兩盞大燈籠閃著飄渺的光,素白的台階上沒有一點髒的痕跡,雄武的兩座石獅子怒視前方,融融的月光撒在青石板上的溫柔是沒有消失的。微風掠過,宅子右旁的大樹上飄下了一枚略帶黃色的綠葉,埋在青石板溫柔的懷抱裏。深院裏,飄來一簾香風,是槐花香,讓人嗔醉的味道,縈繞在鼻尖。
慕容秦在門上敲了兩下,一小廝出來迎接,便雙手作揖,慕容秦也應了禮,慕容秦等人就進了莊。
大門直通的是一座花園,各色各樣的花草布滿花園,花園裏還有兩座假山,假山之間是條鵝卵石鋪成的路直達回廊。假山山體上立於一座玲瓏寶塔,寶塔金光粼粼,南北兩座遙相呼應。假山上不時墜下幾滴水珠,砸在地上,如杯子落地碎了一般清脆。院中的花香,若高樓深處讓人著迷的曼曼清音,更是一壺月光釀成的酒,不會使人醉,也不會讓人厭。回廊的兩邊格局完全一樣,若是陌生人闖進也難得出去。
慕容秦等人隨小廝轉了幾道彎,便來到大廳前,卻料不到上官莊主在廳前靜候。上官堂滿臉容光,聲音洪亮道:“哎呀,慕容公子!好久不見了!”
慕容秦笑了笑道:“前日才見過,上官莊主怎說好久不見呢?”
上官堂大笑了一聲:“慕容老弟,是老哥我想你了!”
慕容秦沉默片刻,心裏想著:這老家夥,怎突然這般客氣!會不會有事找我?花月影用手捂住嘴笑了,心裏:上官莊主還真會套近乎!陶之行隻是在一旁捋了一下臉腮邊上的鬢發,眼睛不時到處望望。
上官堂指著慕容秦後方的陶之行道:“這位公子是?”
陶之行把臉轉了過來道:“在下陶之行,見過上官莊主。”
上官堂的左手的小指顫了一下,便迅速將左手連同整隻臂膀展開,道:“屋內坐。”
慕容秦等人剛跨了一步,屋頂上一聲“慕容秦,你可敢與我一較高下”傳來,一襲白衣站於屋脊上,衣袂飄飄,瀟灑風流。還沒等慕容秦應允,一展清影閃過,他已站在屋脊另一端,與那人對望。
隻見一張足以令萬千女子心動不已的臉掛在月下,一個濃眉大眼,纖滑無垢,右手持一把桃花扇,左手背負著男子出現在慕容秦麵前。那男子道:“在下顧若風,特來請慕容公子賜教!”
慕容秦道:“我並不認識公子,為何公子想向我討教?”
顧若風道:“在下喜歡以武會友,還望公子成全。”
慕容秦大笑道:“好!”
顧若風也大笑道:“慕容兄果然爽快!”
一展扇風已襲來,隻見顧若風雙腳在屋脊上極速奔馳,就像在平地一樣輕鬆自若,手上的扇子直點慕容秦的胸口而來。慕容秦還是鎮定自若,呼呼作響的扇風直襲而來,眼看折扇僅離慕容秦一尺餘遠,“嘩”地一聲響,四枚飛鏢已射出。情況如刀刃觸及弦絲般危險,慕容秦萬萬沒想到有飛鏢射出,此時四枚飛鏢如箭疾飛,僅離他半尺遠。“鏘”地一聲,再又是幾聲“鐺”,四枚飛鏢像是被抽了筋的飛鳥一般癱了,墜在光滑的琉璃瓦上。
原來慕容秦以電光火石般的速度拔劍了,而四枚飛鏢正好不偏不離打在劍身上,撞了劍身的飛鏢沒力的墜地了。
顧若風癡癡望著他,慕容秦迅速將右手抓在他的肩膀,施以千斤之力,筋骨咯咯作響。慕容秦大喝一聲道:“說,你到底是誰?”
屋下的幾人皆是傻了眼,剛才還好好的比試,怎一下子就是這般情況?
回廊裏走來一人,光亮照在他身上,隻見他麵容煥發,笑靨半綻,白衣在月光與燈光下更是耀眼。沒錯!他當然就是顧若風。那屋上那人是誰呢?
眾人皆是一驚,慕容秦更是驚了,而假的顧若風縮了肩上筋骨,一展身影,後退一丈餘遠,慕容秦緊抓的是一件衣服而已。一張人皮麵具從衣服中掉下,砸在琉璃瓦上,慕容秦緊接一看,那人竟是了然。
了然大笑道:“想不到慕容秦竟如此大命。”
慕容秦道:“了然師傅,何必如此呢?”
“哼,”了然大怒道,“總有一天你會死在我手裏。”說罷,他便如一陣清風飄走了。
慕容秦從屋頂上縱身一躍,單腳輕點地上的大理石板,然後緩緩站穩了。顧若風上前兩步施施然行禮,麵上含笑道:“慕容兄輕功絕世,在下今日一見便此生無憾了!”
慕容秦笑道:“顧兄,何出此言?我剛才並未施展輕功絕技。”
顧若風道:“單憑落腳就已知曉。”
慕容秦再笑道:“單憑顧兄一身裝扮,這‘江南第一公子’之名絕非虛名。”
顧若風大笑幾聲,在看了眼身旁的花月影,便問道:“這位姑娘,可否一告芳名?”
花月影道:“花月影,師出鬆竹山穆道人。”
陶之行便脫口道:“鬆竹山有兩位高人,一位是穆道人,另一位便是‘蜀中劍聖’柳未名。”
顧若風道:“想必這位仁兄定是熟知江湖事。”
陶之行道:“在下陶之行,偶爾聽人說的。”
站在一旁的上官堂,左手搓動著兩玉珠子,笑道:“各位,還請屋裏坐!”
慕容秦喝了兩口清香的茶,便把茶杯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從腰間取出那封信對著顧若風道:“想必這信便不是顧兄寫的囉?”顧若風也放下手中的茶,用扇子在胸前扇了扇,笑道:“是。”
慕容秦滿臉驚訝道:“那麼你還是想與我一較高下了?
顧若風笑道:“剛才我看的很清楚,不必了!”
上官堂插了一句道:“那誰的功夫好?”上官堂本不該問這句話的,可他還是問了,問的是那樣的直截了當。屋內一片沉寂,微風不時掠了兩下,飄來幾縷花香,盈滿整個屋子。
慕容秦和顧若風同時發出了轟然的笑聲,像是平空炸起一枚響雷,撕破了屋內寧靜的外衣。
至於這個問題,沒有答案。誰也不知道答案,誰也不會去理會它,隻讓它慢慢消失在時光的長河中。
星辰不會變。
——它們靜靜侯在天上,隻為一個不老的傳說。
——鵲橋戀。
初出的晨曦鑽進了睡夢中石雲軒的眼中,像是調皮可愛的孩子,惹得他癢癢的,他也便醒了。原來昨夜他竟是睡在這桃林叢中,而亭中的女子當然也不見了。他就稍微梳理了一下鬢發,便乘著清風飛走了。回到客棧之時,大夥都已吃完了飯,他自個便點了些酒菜。
石雲軒自酌了兩杯,吃了幾口菜,同行的幾人皆看著他,上官琴月卻沒看他,可能還在生氣。石雲軒對李希格問了一聲:“昨日尚雲堂和鐵掌門均被滅了,李掌門可知是誰所為?”
李希格咬咬牙道:“定是那王老兒做的!”
“好,”石雲軒飲了一杯酒道,“待我吃了這酒菜,就與李掌門一道去找那王重曰。”
李希格滿眼淚花喜道:“石大俠願替我做主,真是我鐵掌門大恩人啊!”
石雲軒等人聳立於白淨的大理石板上,西風輕吹,金色的大門深鎖,門前卻沒人,空寂寂的。幾片殘花落葉本來駐留在大理石板上,卻被無情無意的西風用細長的手攆了走,仍不停地瞧上兩眼,貯藏些回憶。寧靜清幽的莊園藏在繁花掩映的深處,幾隻淘氣紅花仍不住伸出頭向外瞧瞧,像是刺探軍情的探子一般,機警聰明。
李希格沉不住氣,大聲嚷嚷道:“王老兒,你給我滾出來,滾出來!”
“吱”的一聲,大金門便敞開了,寬闊的鵝卵石鋪的路展現在他們的麵前,就像是老鄉親切地在招手,歡迎著他們的光臨。趟過了大門檻,各種各樣的花卉如羞澀的清純女子含情脈脈注視著,中央的一條筆直幹淨的路直通大廳。廳前右方有塊大理石做的石碑,上龍飛鳳舞寫著一個鬥大行書的“靜”字,一看便知出自名家之手。金漆的木門熠熠閃光,鮮紅的地毯沿著蓮步鋪展開來,堂前還掛著一張長江萬裏圖,雄渾的筆墨把萬裏河山寫入畫裏,驚濤拍岸、萬裏長空從畫裏席卷而來。廳堂正上方僅有一張雕工精細、紅漆入木三分披著虎皮的闊大木椅,兩旁擺放著木雕鎏金的黃花梨木椅,廳內角落還栽著幾株愈發年輕的萬年青。
管家從內堂走來,迎風笑臉,拱手道:“諸位貴客,稍作休息,我家老爺一會兒就到。”
一杯杯濃鬱清香的茶上來了,石雲軒端起了茶,旋開杯蓋,喝了一口,茶香繞齒間,勾人心魂。
一陣笑聲從內堂逃逸出來,聲若洪鍾,傳遍整個寬敞的大廳,所及之處必是為之動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