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這樣的年紀才進暗衛營……
    景玉玨兀自覺得詫異，不想胖子竟然在這麼一個小問題上猶豫了起來：“是吧……好像是新來的？又好像……不是？”
    他先是皺著眉不確定的嘀咕了兩句，忽而又大力搖了搖頭，很確定的自我否決了：“不對，肯定不是新來的！自從五年前三公子又從前十名裏調走了五名影衛之後，暗衛營裏就再沒有進過新人了，我敢打賭，這小子至少在營裏待過五年以上了！”
    “哦？五年以上？”
    景玉玨又挑了挑眉，這回是真的感覺到意外了：“待了五年的人，總教頭竟然連名號都叫不出來？”
    他又轉過臉來，眼睛瞅著男子將人上上下下、裏裏外外都打量了個遍，越打量臉上的笑意就越明顯：“有趣，真真有趣，難不成你還是個會隱身的冤魂？”
    這話是對男子說的，但男子顯然不願意回答他。
    胖子一張圓臉皺成了肉疙瘩，眼看著又要張嘴怒吼，景玉玨一擺手打斷了他。
    想了想，景玉玨幹脆對胖子道：“影衛戒條裏是否有類似於‘任何影衛都必須無條件服從主子的任何命令’這種規定？”
    胖子猶豫：“有是有，但大公子……您不再多選選了？”
    他是奉景清之命帶景玉玨去挑選一名已經訓練好了的影衛的，若景玉玨在這裏選了這個不知道從哪裏蹦達出來的木頭疙瘩，他的任務就算是徹底失敗了……那樣他在莊主和幾位公子麵前的地位一定會受到影響！
    胖子苦口婆心，不遺餘力的勸說景玉玨：“這小子如此死板，不知變通，瞧他剛才被揍的那副淒慘模樣，估計身手也不咋地，公子您何必太高看他？暗衛營裏身手好、性子好、出身好的忠心影衛多的是，您可以任意挑選，又何必拘泥於一人？您要是覺得光憑外表不好挑選的話，我還可以叫他們兩兩對拆，現場表演自己的拿手絕活讓您評價。”
    胖子一邊說一邊對空拍了兩下巴掌，高聲喝道：“十三！十七！出列！”
    語畢，立刻有兩個身穿緊身勁裝的男子踩著輕功飛躍到前方的一處高台上，落地就開打。
    景玉玨重新搖起折扇笑眯眯的作壁上觀，隻見場上飛砂走石，遊龍臥虎，好一會兒才分出勝負。
    胖子諂笑著湊過來求觀後感：“大公子覺得如何？勝的這個是景十三，擅長偷襲和暗算，要不您就選了他？”
    那個編號為十三、起初踹消瘦的男子踹的最厲害的影衛很有眼見，見狀立刻上前一步，單膝跪在景玉玨麵前鄭重道：“屬下影衛景十三，見過大公子！”
    景玉玨仍是不急不徐的搖著扇子，同樣上上下下、裏裏外外將人打量了一遍，末了讚賞的點點頭，誇獎道：“不錯，很厲害。”
    胖子咧開滿嘴黃牙，得意的擠出一個舒心且略帶輕蔑的笑容。
    景玉玨又輕輕的吐了口氣，接著歎道：“可惜本公子不會武功，一點也沒看懂剛才的打鬥。”
    胖子一口氣差點沒喘上來：“……”
    路人甲竟十三整個人都木木愣愣的：“……”
    景玉玨收扇子攤手，一臉無辜：“本公子自小便經脈盡毀，一生都不能習武，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胖子訕訕的抹汗——這次他圓潤的腦門上真的布滿了細細密密的汗珠，全是被憋出來的：“大公子您知道，老朽並沒有故意為難您的意思……”
    景玉玨擺擺手：“啊，本公子知道，本公子也沒怪罪你不是？隻不過，本公子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不會武，即便得父親厚愛，有機會來暗衛營挑選一個屬於自己的影衛，那也該選身手差、性子差、出身差的低等影衛——這樣才顯得搭配平衡，物盡其用不是？”
    他搖著扇子看向跪在地上猶豫不定的勁裝影衛，半眯的眼睛裏透出的光不知是笑意還是諷意：“至於像景十三這樣出色的影衛，本公子覺得還是該留給本公子親愛的弟弟們。”
    胖子：“……”大公子都這麼說了，他一個受雇的下人還能說什麼？他什麼都說不了。
    景玉玨又晃晃悠悠走到消瘦男子的麵前站定，以扇麵遮住下巴，眼瞅著人家“嗬嗬嗬”的詭笑，笑的人雞皮疙瘩都冒出來了：“當然了，最重要的是本公子對這個‘冤魂’感興趣，他既然不肯輕易開口，那本公子便要了他，以主人的身份下命令。”
    頓了頓，景玉玨又壓低了聲音繼續道：“我聽說，影衛都是極為忠貞的人，沒有主子以前，他們對誰都不假以辭色，有了主子以後，他們會將自己的命和全部，雙手奉送給主子，自然也不會吝嗇開口——你說是嗎？沒有存在感的‘冤魂’影衛？”
    消瘦的男子的給予回應是後退兩步，雙膝跪地，雙手置於身前交疊橫放，額頭抵住手背，行跪拜大禮：“是！”
    景玉玨：“那麼告訴本公子，你是誰？”
    消瘦的男子匍匐在地，恭恭敬敬的答：“屬下景六十七，見過主子！”
    “六十七號啊……”景玉玨搓下巴，“暗衛營裏一共有多少人？”
    男子依然恭敬的如實彙報：“暗衛營分天幹地支十二組，一共七十二人！”
    “也就是說，你排倒數第五？”
    “是！”
    景玉玨笑了，笑的如沐春風，清貴如蓮：“很好，果然和本公子很相配！”
    他轉頭看向胖子，微抬起下巴高調的宣布：“就是他了，影衛景六十七，本公子要他做本公子的貼身影衛！”
    胖子苦著臉應了：“既然如此，那麼景六十七就是您的了，蒙您厚愛，老朽相信，這是六十七幾世修來的福氣。”
    胖子不糾結了，事已至此，他再糾結也無甚用處，還不如拍拍馬屁多說點好話，快點了結這件事，他也好早點去給莊主請罪。
    不過話說回來，這位傳聞中的大公子品味還真是獨特，竟然自甘墮落，自降身份……果然是妓女的兒子嗎？除了那張臉之外什麼都不是，哪裏有其他幾位公子那般雄才大略？
    胖子忍不住再次腹誹，等他回過神來，景玉玨已經領著七十六號和柳五一起離開了。
    ——所以，也就沒有人發現，離開之前，滿身傷痕的消瘦男子曾勾了勾手指，快速做了幾個古怪而奇特的手勢，在他離開之後，那些直挺挺站著的勁裝影衛，包括仍然跪在地上的景十三，額頭上全都出現了一個淺淺的肉眼看不見的黑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