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卷:天涯客此行, 仗劍江湖旅 第三十四章 唐家大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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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安城,升平街,寬窄巷,盛同賭坊。門外的人在伸頭張望裏麵的動靜,門內的一群人將場子圍得水泄不通。賭乃下乘之術,故賭場裏什麼三教九流的都有,所謂小賭怡情,大賭傷身,一桌桌的人頭望過去,烏煙瘴氣的賭坊裏充斥著唏哩嘩啦搖骰的聲響,椅子互相碰撞的聲響,震耳發聵“開大開小”的叫喊,賭客們爭得臉紅脖子粗,那場麵真是熱鬧不已。
唯有一張最大的桌上顯得格外安靜。就在這一張桌子上,一個上午玩下來,輸的人垂頭喪氣一個個離開,隻留下了最後兩個贏家。以及金銀珠寶滿目琳琅的一堆籌碼。
七煞堂青龍分舵的總舵主周庭冷汗連連地看著這劍拔弩張的兩個人。
一男一女。
女的裏內梨白衣裳,外罩一件對襟鵝黃曳地長裙。水靈的大眼閃動著狡黠的光,笑得微妙,帶著勢在必得地意味,女子抬頭,頭上一對青雀釵顫顫地晃動。男的白衣無塵,臉上有化不開的冰雪,寒意逼人,叫人不敢直視。
女兒紅倒進粗瓷大碗,司南若葉飲了一口,淡淡問道:“想賭什麼?”
“骰子。”
“玩法?”
“三局押大小,六個盅,誰搖出最大的就算誰贏。”
男人嗤笑了一聲:“你的錢都輸光了,還有籌碼?”
“沒錢了自有沒錢的玩法,我這裏還有幾條命,你敢賭麼?”
女子一語驚四座,圍成一堵人牆之中隻聽得抽氣聲,周庭下意識為自家副堂主捏了一把汗。
“你贏一局我送你一條命,既然事已至此,我也說說我的規矩……都是江湖中人,要麼挖下一隻眼,要麼剁下一隻手。”女子說完又甜甜一笑:“不過你麼,身佩名劍碎血的天下第一殺手司南若葉,我倒是想看看,你若是沒有了右手還使不使出你那把劍。”
七煞堂這邊的人臉色更加地難看了。奉命行事的天玄地黃四人暗中一一握緊了劍柄,隻等主人一聲令下隨時準備大開殺戒。不過司南若葉似乎並不在意女子的話,他隻是作出手勢,示意一旁的夥計將骰盅拿出,開局。
氣氛驟然緊張起來……不過眨眼的功夫,兩個人飛手抄起盅,手腕轉動,上下飛快地翻飛、搖動。看得旁人是滿眼繚亂,目瞪口呆。
在此過程中,兩人均閉眼屏息凝神,專注地聽著骰子落在盅壁裏的聲音。
男子波瀾不驚,緩緩地睜開眼。
“啪”地一下,兩個人將盅同時扣在桌上————
“我先開。”
六個骰盅一一揭開,女子的手下:四個六點,兩個五點。那邊司南若葉開盅,五個六點,一個五點。
勝負已見分曉。周圍有人竊語,有人一片惋惜,一心想報前日之辱的周庭更是心裏狂喜,眼看那個嬌俏的黃衣女子隻輕描淡寫地往後麵吩咐了一句:“上好茶。”隨即便拔出隨從的寶劍遞給旁邊另一個人,那人竟也一身不吭,當場揮劍自刎了。
血濺當場,染紅了骰子。四周的人如驚弓之鳥地彈開……
第二局下來,又死了一個人。女子卻依舊悠然飲茶:“能贏我唐家人的,你是第一個。”她說著吹了吹浮在水麵上的茶葉:“不過能不能一直贏,那就不好說了。”
唐家人?唐家的大小姐?
司南若葉微微蹙眉。最後一局,女子開盅。六個六。
“該你了。”
修長的指揭開,六、六、六……人們一一數下來,六個盅中,六個紅點亦是赫然分明。
平局……竟然是平局。場子裏一片嘩然。周庭懸了半天的心終於落了地,也隻能是平局了。
“這局不分勝負,還要再來嗎?”女子以咄咄逼人的口氣道。
周庭大喊:“唐紅萩,我們副堂主好心有空陪你玩兒幾把,你可別得寸進尺!”
女子豎著柳葉眉,不屑地一咄:“你家副堂主都沒發話,你這隻狗也敢到處亂吠?”轉頭一瞪眼,銀牙緊咬。“司南若葉,我今日是來叫你血債血償的,那日你屠我唐家堡上下幾千條人命,今日我廢你一隻手,叫你再也拿不了碎血,豈不是很公平?”
“是麼?”司南若葉冷冷道:“你膽子不小,敢和七煞堂作對。”
“哼,看鞭!”唐紅萩不管那麼多,手指一摸到腰間,便“嗖”地一下抖出了長鞭,血紅的鞭子上布滿了鋒銳無比的倒刺,每一根倒刺上都沾著暗黃色的液體。
司南若葉八風不動,一看便知了,那上麵猝的準是劇毒。不愧是蜀中唐門,以使毒而聞名天下。這個在武林中亦正亦邪的門派,飲譽武林的暗器家族,以暗器和毒藥雄踞蜀中,唐門的弟子行事詭秘,行為飄忽,無人知其機關重重的堡內真實麵目。
狹長的眼角輕輕地上挑,司南若葉飲完杯中最後一滴女兒紅。
天玄地黃四人已將劍抽出,白衣的男人吩咐道:“沒有我的命令,誰都不準上來。”隨後一掌擊桌,掌風四處流竄,男子一個回身直麵迎向那條朝他揮來紅鞭————
“你信不信我現在就可以一劍殺了你。”
“出劍!”唐紅萩鳳眸怒睜,斷然吼道。
司南若葉隻是一味地負手,避開來勢。白衣長揚,宛若乘風飄蕩欲飛。
不是不出手,隻是不必出手。碎血一出勢必見血,不過在他看來,那套看似力道凶狠的鞭法就如女子在繡花。男子劍眉高揚,閉眼,細思,將耳邊的霍霍鞭聲置若罔聞,這個女人……
鞭法初看似是精湛,時間長後逐漸有些急躁、淩亂。司南若葉驀然睜眼:“你若罷手,我便不會傷你。”
“笑話,我堂堂一個唐門小姐,若不手刃仇人怎會罷休!”
司南若葉挑眉。口氣不小,狂妄至極。虛手在空中一張,一把劍頓時被他緊緊吸握在手中。黃衣女人定睛一看,心裏暗笑,眼中目光更狠了幾分,碎血麼。
“怎麼,怕了?”
“我不想對女人出手”
“你敢看不起我!?”
唐紅萩的鞭子如疾風掃葉,啪啪地兩聲響,兩張桌子被打翻在地上,酒水茶水飛濺。司南若葉依然沒有出劍,劍在劍鞘裏發出不安分地鳴聲。戾氣,好強烈的戾氣。碎血蟄伏在不見天日的劍鞘裏,但是已有了蠢蠢欲動的跡象,它要飲血。
那種新鮮的人血……
唐紅萩幾乎是看不到他是怎樣動作的,司南若葉使的隻是一把未出鞘的劍,但殺氣已揚起了她的衣和發,額頭的空門全然暴露在那把未出鞘的劍之下,她慌亂中抬手用鞭子擋住,司南若葉順勢便迅速擊上了她的左肩,將那柄鞭子死死地絞住。手中握著的長鞭,一段一段被碎血的劍氣崩斷,她在驚恐之中閉上眼睛,想著吾命絕矣!
“司南,放開她。”
雪一樣的白衣,飛在臉側的長發,近到咫尺距離的要害。司南若葉迅速放開女子。
“我猜到你會來。”司南若葉負手收起碎血。
“參見堂主。”七煞堂一眾紛紛跪下。
顧如念走過去,每一步都走得極緩。
唐紅萩脫離了碎血製衡的力道,退了幾步被身後的隨從扶住,她看向走來的人微微皺眉,七煞堂來的人越來越多,如此越來越難以脫身。她悄悄地給身邊的隨從打扮的男子遞過眼色。男子暗中在掌心裏聚氣,等七煞堂的堂主越走越近,司南若葉一幹人等的戒備放鬆。
就在那一瞬,掌中爆出無數根細針,疾雨般紛紛驟至刺向白衣男子的身後!
密密麻麻的針點釘入木具,露出的小半截,呈紫黑色。“小心!”司南若葉聞言心中一凜,可還是差了一秒!眼前一花,一個身影擋住了他。一抹蜿蜒的黑色血跡從那人的嘴角流出……
“堂主!!”七煞堂眾人紛紛震驚。
顧如念額上冷汗如漿,嘴唇泛白,臉上沒有半點血色。司南若葉臉色鐵青,迅速跪倒在地:“堂主!屬下未能護堂主安全,理當重罰。”
“……別說那麼多了……”顧如念痛苦地喘氣:“你……你是我最重要的幫手……身為堂主……我不許……我的手下在我眼皮子底下……出事……”
司南若葉將昏厥的人扶正,取下透穿了他的外衣,直刺入他肩上皮膚的一根極細極細的針。
那是唐門一絕的暗器暴雨梨花針!那個女人和她的隨從已消失無蹤,地上橫七豎八地躺著幾具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