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亂  電閃雷鳴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51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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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輕柔的和風從南方一陣陣地吹拂而來,眼前的池水微微蕩漾,將清涼的花香拖至半空裏。
    可惜,這樣的春色並沒有引來路人的駐足欣賞。
    原本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包裹住的殷都街市,哪怕是平日裏趴著街邊懶洋洋的貓狗,如今都沒了影蹤。
    靜得可怕的殷都城池,隻有從城門口進出的軍隊策馬通報軍情的時候,才會掀起些動靜。手持長戈嚴陣以待的兵甲之士在城中不斷巡邏,空氣裏全是嚴防死守的意味。
    開戰以來,時間並未平息南下的戰火,反而愈演愈烈,不安的情勢也越來越洶湧。
    緊張的氣氛之下,所有的醜惡都在一步步展露,兩隻原本同根而生的軍隊勢如水火,勢不兩立,定要爭個你死我活。
    平城大捷看似奠定了殷軍的優勢局麵,而此後的一段時間裏,嚴王之師一直處於被動挨打的局麵,不斷逼近的殷軍,讓嚴王之師一度陷入苦戰。可是,原本士氣如日中天的殷軍,在橫川一戰中,卻意外大敗……
    始料未及的敗仗讓決策者不得不重新計劃作戰。
    殷都之中,不免人心惶惶。
    可我在聽到霍驍在橫川一戰中受傷的消息時,便再也聽不進任何關於戰況的消息。
    如果不是嚴重的傷勢,怎麼會傳到殷都呢?
    清朗的天空突然攢集起烏壓壓的雨雲,隻消片刻,豆大的雨點已經從雲中直墜而下,砸向微波蕩漾的池麵。
    我皺眉看向窗外,雨勢漸漸大起來,瓢潑地跳入窗戶。
    “這位爺莫怪罪!”一個小二急匆匆地從外麵跑了進來,連連朝我坐的地方作揖賠不是。
    我搖搖頭,低頭喝了一口茶。
    那小二連忙走到窗口,將高束的竹簾放了下來,妥當地擋住了窗口,隔著雨水,透著涼風。
    小二正打算再同我招呼幾句時,門口出現了一個身影。
    “這位客官,您若要吃飯,小的帶您去別間,這裏……”小二燦爛向他走去。
    “不必了,我是裏麵那位小爺的客人。”那個男人淡淡開口,朝我這裏看過來,盈盈目光,在普通的麵容上尤為奪目。
    小二用詢問的目光看著我,我於是點頭,示意他出去。
    待房門被關好後,我站起來,做了個“請”的手勢。
    柳之辰慢慢地向我走來,麵無表情地說:“你倒也學了個惜字如金的派勢啊。”
    “尚還學的不好。”我答他,接著輕笑。
    柳之辰眼波微微一轉,笑道:“確實。”
    我抬手給他倒了一杯茶,奉到他跟前,他挑眉,問道:“怎麼不是酒?”
    “喝酒傷身。”我相當自然地告訴他,在接到他不屑的眼神後,我又說:“您若要喝,我叫一壺來。”
    “罷了。”柳之辰閉著眼睛搖頭,良久,啟唇輕語:“正事要緊。”
    我頷首,讚同道:“也對。”
    雨不停地下著,窗外不時傳來隆隆的雷聲。
    “你都備好了。”柳之辰明知故問。
    “不然,我為何要來。”我從桌子底下的格子裏取出一個方盒,放在桌上,慢慢地推到他麵前,然後抬頭微笑:“雖然你對我耍了詭計,不過終究信守諾言,幫我治好了奶奶,它是你的了。”
    柳之辰抬手覆上了木盒,輕輕地撫摸,正要抽回,卻又被我按住了。
    “嗯?”柳之辰帶笑的眼眸晶亮。
    “你想受針,對麼?”
    “是又如何?”
    “我隻是出於醫者信則,提醒你。”我也學著他的樣子,挑了挑眉毛,“不管你為了什麼要如此兵行險招,不過,凡事三思而後行。你雖不是好人,可還是得愛惜xing命吧。”
    “黃口小兒,焉知我輩行事。”柳之辰嘲笑我,用力地將那木盒抽回去。
    “你要忘記的人,不會是我爹吧。”我百無聊賴地端起茶水,又喝了一口。
    柳之辰用芒刺似的目光在我身掃射了許久之後,道:“不是他。”
    “哦?”我拿起筷子,夾了一根碧綠的青菜,放進嘴裏咀嚼起來。“為什麼不是,惦記著一個咽了氣的有婦之夫有什麼好?”
    柳之辰不滿地蹙眉,責怪道:“刁嘴!”
    我無辜地聳了聳肩膀,用夾起一塊糖醋排骨,有滋有味地吃了起來。
    “明日,我想去拜祭你爹。”柳之辰突然這樣說道。
    我瞪大眼睛,道:“您別忘了,我爹就葬在皇陵邊上!”緊接著,我狐疑地看著他,道:“先帝看著,我娘看著,不好吧。”
    “活著的時候,我都沒怕過,死了就更沒什麼顧忌的了。”柳之辰輕鬆地說。
    這家夥還真是……膽色過人。
    “那裏有重兵把守,您能進得去的話,就隨您了。”我捏著筷子妥協道。
    “你不去?”柳之辰認真地問。
    “開什麼玩笑,我陪著您去見我爹,這……這不合適吧!”我連忙拒絕,即便對方已死,我都覺得這事尷尬。“況且,明日我有事。”我閑閑地補了一句。
    “我也隨你。”柳之辰淡笑著低頭喝茶。
    我們之間,頗為和平地吃了一會兒桌上的菜式,我轉了轉眼珠子,有點莽撞地問:“那您看了我爹之後,去哪兒?”
    “德源山莊。”
    果然!我心裏頓時升起一個碩大的“BINGO!”以讚揚我的“料事如神”。(—-—……)
    “看來您要在殷都留上一陣子了。”
    “我倒想留,隻是,楚瑜那小子,等不了。”柳之辰慢悠悠地說。
    我當下不禁怔住了動作,繼而故作鎮定地問:“哦?楚瑜怎麼了?”
    “他跟隨嚴王在居庸,搏命得很,橫川一戰叫那霍驍給刺傷了,連帶著舊瘡複發,可吃了大苦頭。我接了信,便要到德淵山莊求幾味奇藥來治傷。”
    竟然不是為了秘經,而是為了求藥?楚瑜的傷很要緊?!對了,他左胸口上的舊瘡若是複發了,倒是麻煩地很。……我做什麼要關心他,他是嚴王的人,他與霍驍做對,無論如何我都不該同情心泛濫的。
    我冷笑一聲,“殷老莊主會為敵軍的人做買賣?”
    “那老爺子怪的很,你個小毛孩子可摸不清他的脾氣。”柳之辰淡淡說道,然後突然盯住我,字字清冷地問:“在你眼裏,楚瑜已是敵軍之人了?”
    我微梗,垂下眼睛,道:“與大殷朝為敵,不是敵軍之人是什麼……”
    “這話,我還是不傳的好,免得雪上加霜。”柳之辰搖搖頭,低頭呷了口茶。
    “你要親自送藥給他?”我悶悶地問。
    柳之辰沒抬頭,輕輕嗯了一下。
    我摸了摸腰間的荷包,取出一枚華貴優美的黑鑽,放在了桌上。
    柳之辰隻瞟了一眼,便譏誚地笑了起來。
    “那麼,將此物也代為轉交吧。這本是他家的東西,陰差陽錯……到了我手上。現在,是物歸原主的時候了。”
    “你也太強人所難了。他既給你了,你又何苦扭捏。”
    “這不是扭捏的問題……”我凝眉要作解釋。
    “爺!”
    木門突然被推開,衣角眉梢都濕淋淋的小冬瓜焦急地出現在門口。
    我將黑鑽在桌上一放,站起來,問他:“何事?”
    小冬瓜擦著額頭,急急地走到我身邊,狐疑地看了一眼柳之辰,然後附耳對我輕語:“家裏來人了,您快些回去。”
    我定睛在他驚魂未定的臉上一掃,然後立刻起身,對柳之辰抱拳道:“在下有事,需得先行一步,柳……陸公子,後會有期。”
    柳之辰淡笑不語,也站起來回禮。
    我心想,自己和這個人都不是熱衷表演的人,所以,我也沒有繼續客套下去,拉著小冬瓜匆匆地走出了酒樓。
    樓外的雨水已經十分磅礴,嘩嘩地仿佛獸類喉間的低吼,天際被一道紫色的閃電割裂開來,我抬頭看了一眼,小冬瓜的傘已經移到了我的頭頂,他急急道:
    “爺,快上車吧。”
    我點頭,踩著濕漉漉的地麵,快步跨進了家中的馬車。
    我一邊進去,一邊輕聲問:“是什麼客人?”
    小冬瓜將我推進車廂,快手從腰間拔出一個精致的荷包,遞給我,然後拉上了門簾,又關上了車門,不多會兒,馬車便穩穩地在雨中奔跑了起來。
    我靜坐在柔軟的座墊上,連忙打開那個荷包,將裏麵一方硬硬的物體摸了出來。
    天空中刹那間滾出一道雷聲,轟隆作響,震耳欲聾。
    “慶烏宮金鑒。”
    車外的大雨幾乎可以墜連成一方天與地之間的帷幕,我一時間反應不過來。
    “這……不是由淼妃親掌的麼?……難道?!”
    全世界,都是讓人無法思考的雨聲。
    偌大的雨陣裏,我飛快地從停穩的馬車上飛跳出來,一道閃電照亮了林府的門匾,也照亮了我的臉。
    前堂上站著兩個人,一個身形嬌小,戴著墨綠的披風,交手於腹,一眼看向了我。另一個身形高挑,她戴著粉墨的蓬衣,背著身子,頭上的兜帽尚未取下。
    “吩咐下去,誰都不準過來。”我低聲對身邊小冬瓜說道。
    小冬瓜擔心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前堂裏的兩個人,答應著退下。
    我緩步走向前堂,那名嬌小的女子幽然地行禮,說道:“見過林禦保。”
    緊接著,那名背對著我的人緩緩地轉過身體,輕輕取下自己的兜帽,蜜色的肌膚,清麗的容顏,即便有些輕微的浮腫,卻仍是難掩那派通身的異域風情,整個殷都,整個中原,再也找不出第二人了。
    我將下擺拂開,要跪安行禮。
    雷聲陣陣,膝蓋跪地的聲音卻仍舊異常突兀。
    我驚詫地瞪大了眼睛,跪地的淼妃用無比倔強的大眼睛盯住我,死死地盯住我,淚光閃爍間的精光銳不可當,她一字一句地說道:“請救救我的孩子,我不能生下他,又送他去死。”
    “林禦保菩薩心腸,請一定要幫我家娘娘。”那名嬌小的女子也含淚跪了下來。
    一道閃電晃了過來,我這才回過神來,快步過去,抓住淼妃的雙臂,急著要將她扶起來。
    淼妃的大眼睛裏有一道道讓人心疼的血絲,她緊緊地抓住我伸過來的雙手,尖尖的指甲差點扣進肉裏,用力地,顫抖著,她說:“明日,請務必保下送到禦醫殿的孩兒,我已安排妥當,隻請林禦保助我一臂之力。”
    “您……要做什麼?!”
    “我另備好了一名嬰孩,屆時,要借林禦保之手,換下我的孩兒!”
    雨勢仿佛瀑泄,天降的雨水仿佛要將整座人間淹沒一般,四野蒼茫,洗刷著不知名的迷霧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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