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亂  心力交瘁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8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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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冬陽和煦,浮雲逐風。
    窗外的風景一如既往地冷靜。我抹了抹自己的涼涼的額頭,有點昏昏欲睡。
    本來,我以為,命運會幫我安排一場孤身一人的行程,我所要做的,僅僅是披星戴月地奮勇向前,然後等著被寄予厚望的happyending就可以了。
    卻沒想到,該被抓起來的老天爺,永遠讓我一做壞事就被逮,而且還是被前任上司逮住,雖然我在遇到他之後就時時刻刻飽受嚴厲指責,但是我仍舊感謝他,因為他出現的同時,也出現了舒適寬敞的馬車,那裏比起淡定的背舒服一萬倍……
    車廂內,傅巒似乎在對我說著話,隻是我聽得不甚詳盡,有頭沒尾的,隻能裝腔作勢地點頭,然後嗯嗯啊啊,甚至直直地看著傅巒的眼睛,掩飾自己的心不在焉。
    結果,也不知是我的演技太拙劣,還是他的洞察力太敏銳,傅巒有些慍意地瞪了我一眼,便偏過頭,不再同我言語了。
    我正了正身體,想說些什麼來挽回一點,不過,最後,我還是心有餘而力不足地乖乖坐在一角,再次看向窗外的茫茫涼景。
    冬陽依舊和煦,浮雲接著逐風。呃……好吧。
    自從步入宣州那一刻起,我整個人都沒辦法心無旁騖,我用了那麼大的力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卻隻是一日比一日更加不正常。
    想見到他,卻又……怕見到他。
    我這才明白,人不該老和自己較勁,尤其是在沒有是非對錯的問題上,尤其是在感情的問題上,更是如此。
    宣州,錦城,我在心裏默念了上千萬遍的地方,終於到了。
    隻是,錦城現下是一座名副其實的軍城,沒有朝廷的文書,是無論如何都進不去的,就連去錦城的大路都有專人看守,專門征用成軍道了。所以,我們這十幾天都是繞著偏僻的小道一路趕來的。
    我很慶幸每每遇到無路可走的情況時,有傅巒在一旁指點迷境,要是隻有我自己和淡定的話,估計剛進宣州就得迷路了。
    傅巒和幾個家人帶著我和淡定在錦城邊上的一處客棧住下,那時,夕陽西下,滿眼的橙黃,帶著落日應有的悲傷氣息,我卻止不住地雀躍興奮。
    一路的疲憊和糾結,一路的忐忑和膽怯,就這樣頂著龐大的落日,一同消沉下去。
    高高的城牆,有些古舊的城樓門匾,四處可見的殷紅的軍旗,和威武守衛。
    黃昏時分的錦城,層層守衛,重重戒備,看上去沒有一絲平易近人的感覺。
    我瞞著眾人,隻身來到這裏,心裏洶湧著一種無以複加的感情。霍驍就在這座近在眼前的城池裏,為什麼我卻隻能站在這裏無計可施呢?
    我瞄了瞄城門口來來回回站在巡邏的守衛,每一張臉孔都嚴肅得陌生,是絕對用錢通融不了的無情。連進出的運送車馬都是身披軍甲的士兵親手操辦交接的,想喬裝混進去這一條路也行不通。
    臉頰邊的寒風凜冽,而我心中也彌漫著一場風雪。這可,怎麼辦。
    我插著腰長出了一口氣,白色的霧氣從我嘴裏哈了出來,心裏的無力感不覺更甚。我難道真要杵在這裏,等著霍驍心有靈犀地跑出來和我見麵的狗血橋段出現麼,亦或者,晚上回去拖個夢給他麼?!
    我站在錦城的城樓下,渺小得就像雪片一般,心裏是滿滿悠長的悵惘。
    “隆隆……”
    不遠處又傳來車輪壓過地麵發出的聲音,我不禁回頭一看,刹那間就停住了呼吸。
    那幾輛車馬,從構架到顏色,都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不正是禦醫殿禦用的藥車麼?!
    我猛地握拳,行軍打仗從來都有軍醫隨行,軍醫人選又從來都是在奉醫堂挑選的,我應該認識車馬上的人,哈哈,真是天助我也。
    我仿佛被打了雞血一般地朝為首的那輛馬車衝了過去。
    耳邊的風聲呼呼作響,卻毫不刺耳,更像是在為我打氣一般。
    我抓住時機,一個箭步衝到了行進的馬車跟前,張開了雙臂,大喊一聲:“停!”
    可能是我的聲音過於嘹亮了點,人馬都被我嚇得不輕。
    那個車夫雖然被突如其來的我嚇得驚慌失措,不過,仍趕緊抓緊韁繩勒住了亂了蹄子的馬,然後猛地往後仰著身子。
    那匹馬一下子被往後拉了馬首,十分不悅,極不耐煩地長嘶了一聲。
    過了好一陣,眼前的小混亂才被平息下去,我抱著愧疚的心情朝同時也是士兵的車夫走去,剛要說話,就被那個看上去五大三粗的車夫搶了白。
    “哪裏來得小王八蛋,不要命了!……”
    我耐心地等他將這一段耳熟能詳的國罵結束之後,正想彬彬有禮地開口。卻不想,他驚天動地的罵聲,把車裏的人給引了出來。
    我挑了挑眉毛,這樣更好,我省得跟中間人廢話了。
    馬車上的門簾被緩緩掀起,從裏麵探出半個人身來。
    那人疑惑地發問:“怎麼回事?”
    車夫上下看了看我,壓了聲音,回頭道:“文典禦,有人攔馬車。”
    我盯著文宛,心中已來不及有其它情緒,便忍不住喊道:“是我,文宛。”
    文宛兀然倒吸了一口氣,大大的眼睛閃著慌亂的光,他瞬間陷入一種難堪的安靜裏。
    “文宛,你下來,我和你談談。”我沉不住氣,終究先打破沉默。
    文宛看了一眼明顯搞不清楚情況的車夫,然後恢複平靜,他將視線慢慢收回,然後淡淡的說道:“這位公子,這裏是兵戎重地,還請快回吧,攔在這裏,實在不像話。”緊接著,他朝車夫頷首,道:“軍爺,咱們快些進去吧,這批藥可別耽擱了,後頭的車馬都還等著過來呢。”
    車夫讚同地點頭,然後用一種莫名其妙的眼神盯著我。
    “文宛,你下來。”我一時有些惱火,跨上去一步,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要將他拉下車來。
    文宛不曾防備,一時間整個人都被我拉扯出了車廂。
    那個車夫皺起眉頭,一把扣住我的手腕,生生地疼得我放了手。
    文宛帶著薄怒,有些懊惱地握住自己的手腕,然後欲要退回去。
    “放肆!我是林佑熙,是當今聖上身邊的禦保,你敢對我動粗!”我激憤不平地死瞪住那個扣住我手腕的車夫,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句。
    我想我從來都沒有這麼囂張過,希望僅有的一次可以派上用場。
    那車夫明顯愣了愣,當真被我方才一吼給震住了,然後不知如何是好地看向文宛。
    文宛冷笑一聲,道:“當今禦保哪是我們這些下人見過的,你說你是,也是無憑無據。隻是聽說林禦保不知去向,生死未卜,便阿貓阿狗都來冒充。著實大膽!”
    那車夫的底氣在文宛的一番說辭下又回轉了不少,不過看著我快要噴火的樣子又瑟縮了不少。這種軟柿子,怪不得隻能做車夫。
    “既然如此,那便帶我去見你們的主子,他一定見過林禦保,自然知道我是真是假。”我也冷冷地看著文宛。
    文宛一下子咬住嘴唇,隨後麵無表情地說道:“霍左將軍尊貴,哪是誰都能見的,我們又哪有這個膽子,帶個假貨去擾了霍左將軍的清靜。”文宛將聲音一沉,衝車夫,道:“回去吧,別在這兒耗著,免得上頭怪罪。”
    那車夫看了我一眼,遲疑片刻,便當真駕著車馬跑動了起來。
    我便是有一肚子的火氣和滿嘴的說辭,似乎都有些派不上用場。
    正當我焦急不堪的時候,為首的馬車已經揚長而去,之後的兩輛馬車也緊隨其後,揚起的塵埃讓我感受到了一種羞辱的感覺。
    就在我快要將自己手上的骨頭捏碎的時候,兩輛人推的板車也急急地跟了上來,那些在車旁推動跑走的人,正是禦醫殿裏的從禦。
    最後一輛板車經過我的時候,其中一個胖乎乎的臉不經意地朝我這裏一看,然後微微愣住。
    我也直直地看著他,隻見他和一邊的另一個人說了幾句什麼,然後甩著一身的肉,朝我這裏跑了過來。
    直到他站在我跟前的時候,我才發現,他竟然是當年和自己同在熏草樓做事的僮走,滿福。
    滿福有些笨拙地藏了藏自己灰撲撲的袖子,然後低低地說道:“林……禦保,真的是你。”
    “滿福,你還記得我。”
    “我方才聽見您的聲音就猜著是您。您沒事,實在太好了!”滿福立馬收了憨憨的笑臉,然後朝四周看看,低聲道:“您來此處,是要見霍左將軍的?”
    “不錯!”
    “將軍現下不在城中,午時的時候就帶人出去,在城外的太瑤嶺呢!”滿福匆匆說完這句話,便拔腿朝已經遠去的車隊跑了去。
    我霎那眼前一亮,心中不覺一陣欣喜,朝著那個胖乎乎的身影,喊了一句:“滿福,謝謝!”
    天地間瞬間敞亮了起來,我忘記剛才的不快,心裏口中,都念著那個太瑤嶺。
    我沒有一分一刻的耽擱,立刻轉身朝城樓外唯一的那條山路跑去。
    宣州的太瑤嶺是一座頗有名氣的山嶺,多年前我跟著禦醫殿的人來宣州采辦的時候,曾也想去玩玩,結果迫於時間,才未能如願,雖不曾親臨,卻也將路徑方位了解了個透徹,此時過去,雖然有些莽撞,但終歸找得太瑤嶺。
    我實在不該徒步跑過去,我實在不該在夜色顯山露水的時候過去,可是,我卻再也不能等了。已經走了那麼多的路,經受了那麼多的驚怕,此刻,不去見那個人,我不知道自己還能去做什麼。
    霍驍,你曾說我是你的死,現在,我將這句話原封不動的還給你。
    中途問了不少來往的路人,磕磕絆絆,終於來到了夜幕中的太瑤嶺。
    那座漆黑的山嶺,已經因為周圍的黑暗而顯得模糊不清了,我心中微亂,不敢有一點停留,害怕我上山的時候,霍驍會因為天色下山。
    我像一隻拉不回頭的大笨牛一樣,一頭載進了濃稠寒冷的山林裏,多年後看那時的自己,除了讓人忍俊不禁的傻氣之外,還是讓人無話可說的傻氣。
    太瑤嶺原是宣州百姓踏青遊覽的聖地,所以,山徑雖彎彎曲曲,卻是被鋪過的齊整山路,不至於讓人真正意義上的跋山涉水,並且,根據我的了解,為了方便遊覽,它們,條條山路通山頂!多麼人xing化的設計!!
    我拿出腰間帶著的火折子,輕輕吹起火星,眼前亮了不少,不過也隻能一小步一小步地前進。
    我想,霍驍既然帶著人來的太瑤嶺,此刻又是夜幕時分,如果,還在山上,必定燃起火把。他們人數不少,如果齊齊拿著火把,在夜裏,應該很明顯。
    我再一次想起自己在修冥宮裏的“至高點理論”,所以,馬不停蹄地往山頂的方向趕去。
    大約過了半個時辰,我的眼睛在有限的光線裏已經酸脹無比,雙腳痛麻,手指僵硬。我仰著頭,將手裏的火折子抬高一些,看著不遠處連綿起伏的山巔,兩眼一花,仿佛能看見冬日裏不會有的瓊花玉樹一般。
    我勾了勾嘴角,抬起腳,提著一口氣,朝山頂爬去。
    由於體力嚴重透支,等我真的走到太瑤嶺的山頂的時候,累得連腰都直不起來。
    不過,我時刻不忘自己的初衷,抬起腰,喘著氣,借著月色和星光,鼓起勇氣朝四下漸次低矮的嶺間。
    那一刻,我的眼眶瞬間酸澀得無可救藥。
    視線裏,一片漆黑,猶如一片暗色的海洋。沒有光點,一點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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