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廷亂  瑜音嫋嫋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31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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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那夜見了霍驍,我猶如吃了一顆定心丸一般地冷靜了許多。
    除了了解霍驍的別有苦衷之外,該煩惱的事情倒是一件都沒少,不過,至少現在淡定下來想這些事情,我隻能說我看開得多了。
    我開始走出小屋,環顧四周的水景,盡管冬日的白晝仍舊寒冷得令人咋舌,我還是很堅持地站在原地盯著水麵發呆。
    我在眼前看似無垠的湖水前拉緊了領口,這小屋在寬廣的水中猶如被孤立的小島,如果要來這裏,恐怕除了乘船別無他法。
    那麼……那夜的霍驍究竟是怎麼來的呢?如果要淩波借力,先別說我看不出這片水麵有什麼鬼東西可以借力的,就算有,這麼長遠的水路,也不可能吧……
    “究竟是如何過來的呢?難道是鳧水……”我自言自語,隨即又否定,那天晚上的霍驍身上連一點水滴都沒有。那麼,應該是什麼呢?!
    “看見水上生輝的東西了麼?”帶著笑意的聲音從頭頂上空傳過來。
    我立刻抬頭,三百六十度地旋轉檢查了一番之後,我發現了坐在小屋屋頂上托腮對我笑的楚瑜,清冷的日光映襯在他的身後,露出半輪冷淡的顏色,模糊了楚瑜周身的其它景物,這樣的他看起來,玉樹臨風。
    “你……”我指著他,半天說不出話。
    楚瑜挑了挑英氣逼人的眉毛,示意我去注意水麵上他口中“生輝”的東西。
    我照他所言,再一次仔細審視看似死氣沉沉的水麵。
    波光淩冽之間,果然看見幾個規則的形狀在一起一伏的水麵上忽閃忽現。
    一個……兩個……三個四個……五個六個七個……
    一團接著一團在日照下若有似無的光在水麵上由遠及近的連接在一起,像是一串綴在美人脖頸上熠熠生輝的項鏈。
    “這是曲環石。”楚瑜指了指我盯住的光團,然後在屋頂上迎風環胸,繼續解釋道:“其實說是石柱也無妨,一端沒入水底灘麵,一端出於水麵波間。連著淩心小築和那邊的山林。”楚瑜的聲音輕柔地像是在說一個故事,“腳上功夫紮實的不用渡船,憑這石頭便可來此。”他收回自己的視線,朝我看來,說道:“不過,夜裏便算了,一個疏忽就會葬身水底,叫裏頭的怪物給……”
    楚瑜一下子作猛獸狀地從屋頂上飛身撲了下來,嘴中還喊道:
    “……吃了!”
    我不由地身上一顫,腳步一退,扶住了身後的欄杆。
    “嗬嗬。”奸計得逞的楚瑜明晃晃地笑了笑,然後裝出一副遺憾的樣子搖了搖我的膀子,道:“熙兒還需再曆練曆練。”
    “姓楚的,你真幼稚。”我有些慍意地看著他,其實也是不爽自己剛才竟然真被這麼幼稚的手法給嚇到了。
    “不過逗逗熙兒,不想熙兒同某人一般毫無情趣。”楚瑜的眼睛微微看向別處。
    “那你還真是有閑情雅致,在你所說的‘危急之秋’,也能如此率xing而行。”我語聲平淡地說道,其實心裏仍是有些不安。
    要說什麼能為我排憂解難,減緩我眼下的思想負擔,那麼也就是多知道一些事情。既然如此,找楚瑜,絕對錯不了。問題也就是這家夥肯不肯告訴我。
    楚瑜沒有回答,也過來扶住欄杆,一副憑欄遠眺的瀟灑模樣。
    我有些喪氣,不過很快清了清嗓子,很有誠意地循循善誘:
    “我說這地方平時連隻鳥也不經過……我到現在還沒弄明白給我端茶送飯的究竟是從哪兒冒出來的……那什麼……你說說,你冒出來做什麼?”
    楚瑜嘴角抿了抿,問:“不然,你說說。”
    我如實說出心中所想,道:“嚴王似乎不知道我們認識,所以,派你來看住我。”
    楚瑜蹙眉,批評道:“殺雞焉用牛刀。”
    “牛刀!您請!不送!”我把手一揮,轉身要走回屋子裏去。
    楚瑜低頭笑出了聲,然後抓住我的胳膊往回拉,道:“這位小爺,您消消氣。”
    “給你個改過自新的機會。”我也立刻在原來的地方就位,嚴肅道:“我問你幾句話,你得老實告訴我。”
    “佑熙,有時候,好奇不是好事。”楚瑜的表情少了玩笑。
    “我知道,我不問別的,隻問一個人。”我認真地看著他,道:“皇上,皇上現在究竟如何,你要是知道,請你告訴我。”
    這個問題一直硌在心裏,又不敢問霍驍,隻怕他多心。
    可我是殷容睿身邊的禦保,無論發生什麼事,我都不能對他不聞不問。況且,他是一國之君,本來就不是一個可以忽略的人。雖然這麼問,不完全出於職業操守,但是,我不認為自己對國君的關心有什麼錯。
    “禦醫殿的人也不全是廢物,到底穩住了毒xing,隻是遲遲救不醒小皇帝。”楚瑜淡淡地回答,眼中毫無感情。
    “昏睡不醒……是【雪美人】的緣故。”
    “不錯,你放心,那毒花不會取人xing命。”
    我一驚,追問道:“當真!”
    “嚴王要雄踞天下,不能落下殘殺的名聲,那小皇帝若是死了,後人自然懷疑到嚴王頭上。不如仍舊奉之為主,待其它兵馬入主殷都,先去其羽翼,然後殺之,天下方可圖也。”
    我定定地站在原地,握著欄杆的手緊了又緊。
    “不過,小皇帝這般睡下去,毒xing沉積得時候一長,反攻得也會越快,等那些藥再也治不住他它的時候,毒xing便會開始噬經亂脈,他日,就算他醒了,隻怕多半也會是個殘廢。不過,即便如此,嚴王也未必放過他。”
    “他們是叔侄,是血親。”我凝眉說了句無關緊要的話。
    “佑熙,你竟還不明白,皇室中人,最看輕的便是這二字。”楚瑜在風裏的模樣很鋒利。
    “看來,嚴王,他是反定了。”我朝天歎了口氣。
    楚瑜看向我,淡然道:“他未必不是個好皇帝。”
    我也看向楚瑜,笑道:“我也沒說他不是,古往今來,哪個皇帝不是靠造反起家的。他這樣做,於他自己,沒什麼不對的地方。”
    “佑熙這般的見解,著實少有。”楚瑜盯住我,勾起嘴角。
    “正因為如此,所以,你要跟他。”
    “我自有打算。”楚瑜的口氣冷下許多,顯然不願多說。
    “是麼。”我也不打算多問。
    “你是小皇帝身邊的人,能這樣說,已實屬難得。”楚瑜似乎更像繼續剛才的話題。
    “我隻是想得開。”我話裏不免有些自嘲。
    我不語,其實,人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想通很多事情。
    在封建社會裏,有的人靠祖宗禮法繼承權力,有的人靠武裝暴力奪取權力,說到底都是統治階層的糾紛,如果新上台的那個能比上一個好,老百姓應該支持這種更新換代……隻是,這種新陳代謝需要血肉白骨鑄就,泱泱大國難免征伐四亂,興,百姓苦,亡,百姓苦。這話,說得真有道理。
    “如今嚴王手下,文有謀臣,武有猛將。他日,霍驍若……”
    我幹脆地打斷他:“不可能。”
    “如何不可能。”楚瑜眯起眼睛。
    “霍驍的個xing你多少也知曉一些,卻要這樣問。”
    “我就是知曉,才這般說的。”
    “總之,倘若他應了嚴王,我會看不起他。”我把話放得斬釘截鐵。
    楚瑜瞪大了眼睛,眼光也不禁奇怪起來,他皺了皺眉頭,然後笑問:“你就甘願被他扔在這裏不管不顧?”
    “楚瑜,我和霍驍,是兩個人。也就是說,是兩個獨立的人格,哪怕我們在一起,都不該企圖改變對方什麼,拖累對方什麼。”
    楚瑜的眉頭更緊,顯然不是很明白我的說法。
    我深吸了口氣,道:“也就是說,別自以為是地把我看成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懦夫,或是被棄之不理的傻子。我生平最討厭別人這樣想我!而且,拜托你弄清楚,我林佑熙難道要靠別人才能活下去不成?!雖然此刻我是被囚禁了,也暫時無法脫身,可我決計不向任何人低頭,包括霍驍!”
    說完這句話,我真的沒什麼心情看水景了,於是甩頭就往屋子去。
    “你越是這樣,便叫人越不能放心得下你。”楚瑜在我身後閑閑地說,他的口氣裏竟有一絲絲的疲憊。
    我回頭,道:“我從來都不希望成為他人的困擾,其實,是你們錯看了我。”我接下來的話裏,不知不覺裏,竟有了一絲沙啞,道:“我的雙親早就不在了,爺爺意外慘死,奶奶薄在旦夕,我其實比你們想得要堅強的多,也早就不需要別人為我擔心了。”
    楚瑜那一刻的眼神裏揉進了太多感情,多到讓人無法直視。
    我幹脆地回頭,走進了屋子,合上了房門。
    身上很冷,心裏也不暖。這個冬天為什麼真如那個人所說的一樣,那麼長久,難麼難挨。
    從前的生活雖然總有不盡如人意的地方,我卻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無力過,迷茫過。
    其實,自己實在不該這樣對楚瑜,我知道他來這裏,不為回答我的問題,也不為同我爭執。可無論他出於什麼,我都謝謝他。
    我很有自知之明,也不是瘋子。
    這樣一種感情,背負了一段已是罪過,更別談接納另一個。所以,哪怕我越來越明白眼前的這個人的好,也不能有絲毫的動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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