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意 煞星上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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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明過後的殷都開始在一片和風細雨裏慢慢回暖,萬物都在綻放著春天聚集的能量,源源不斷地向世界展示這自己的美好。
而這樣美好的事情顯然和我一點關係的都沒有。
如果誰能在此刻問我,最想做的一件事是什麼?
那麼我一定會毫不猶豫地義憤填膺地慷慨激昂地宣布:砸碎傅巒的腦袋,再踏上一腳。
我想每一個被要求工作通宵的人都有憤怒的權力。對於我這個遭到非人n。u。e待的人來說,通宵達旦之後竟然還要為他清潔銀針。(如此無關緊要!任何人都可以代替的工作!)在沒有得到正常休息的情況下,我瘋狂地想要殺人,也是值得理解的。
我用蘸著自己調製藥水的藥用棉布輕輕地擦拭手中纖細閃亮的銀針,努力地瞪大自己的眼睛,以免它不受控製地閉合。
“覺得不服氣?”
傅巒朝我走了過來,手裏拿著一卷書。比起我的昏昏欲睡,同樣在昨晚沒有休息的傅巒顯得有精神多了。
但我並不敬佩,這隻是他多年鍛煉下的卓著成果,也同樣是自n。u。e變態的成果。他要這麼做,沒有人要攔他,但是拉上無辜的人跟著受苦,就是罪大惡極!
我抬起疲倦的腦袋,笑靨燦然道:“怎麼會。”
“是麼?”傅巒挑起眉毛,好看地一笑,無比輕鬆地說道:“那麼也將那十套的拔罐也如數清理了吧。”
“當然。”我沒有停下手裏的動作,越發優雅地擦拭著針身。隻是,心中的第二自我已經開始青筋暴烈地欲揮刀了解眼前的人的xing命了。
“有些時日不曾用那些了,怕是得花上些時候啊。”傅巒的笑意也越來越深了,與其說是笑容,那不如說是欣賞什麼新奇玩意的興致盎然。
“這就不用您擔心了。”我很有禮貌地笑道。心中的第二自我已經捧上了機關連環炮,瘋狂地掃射著假想傅巒。
“這個自然,隻是,這套玩意有些年頭了,是我從老家帶了來的。弄壞一點兒,可有大大的麻煩。”傅巒走近一步,勾起嘴角。
“您多慮了。我自然知道該如何體貼這些器皿。”我揚起臉龐,調動起最為清澈的嗓音,盡量不透露出熬夜帶來的沙啞,十分得體地說:“請問您什麼時候要,我會在那之前給您送去。”
傅巒保持著剛才意味深長的笑容,點點頭,道:“很好。”然後,他直視著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半個時辰後。”
你丫王八蛋!我暗罵。
我堅守這臉上的笑容,不讓自己的憤怒驚異衝動暴露絲毫,簡單淡定地回答道:
“是。”
傅巒聽了這話,很滿意地轉身走進了自己辦公的房間,並且在帶上門之前,還深深地看了我一眼,似乎充滿了期待。
我知道他一定想看我出醜的樣子,我又怎麼能不知道呢?當然,我也絕對不會讓他得逞的。我和他之間的較量可是賭上爺爺名聲的。
我低下頭,加快了手頭的動作,全身的警報係統全麵拉響,叮叮作響。
一個叫盧月的典禦悄悄地走過來,不可思議地看著我說:“我剛才在門外好像又看見傅正禦笑了。”
“笑了又怎樣。”我冷淡地說。沒看見他笑裏藏刀麼?
“我進符安院這麼多年了,也是在你來之後,才看見傅正禦笑過的。”盧月一本正經的樣子。
“是麼?”我更加冰冷地說道,那說明這麼多年來他都沒找到自己要捉弄的對象,好容易出了我這麼個有理由打壓的“米蟲”。貓兒準備逗弄老鼠時候的心情想必是愉悅的。但可惜!老子怎麼會讓你有這樣的機會!
“林佑熙啊,你真是有一套啊!”盧月很由衷地說道。
“你能幫我把傅正禦的那十套拔罐拿過來麼?我要趕快動手清理。”我不想多說廢話,匆忙地對盧月說。
盧月一下子瞪圓了眼睛,嘴巴大得簡直可以吞下自己的拳頭,他驚訝地說:“傅正禦親口吩咐的?”
“嗯。”
“那幾套器皿,傅正禦都是自個兒料理的,平時連看都不許別人看一眼,竟然讓你幫忙!”盧月的臉色又青又白。
“你幫不幫?”我放緩了口氣,提醒他重點。
“我可不敢,你還得自己去。”盧月連忙退了幾步,接著,頭也不回地跑出了外廳。嘴裏還說著:“我寧可掃院子去。”
求人不如求己,我咬牙切齒地想到。
我迅速地將剩下的銀針逐個擦拭幹淨,將動作調節到最為精準迅捷的頻率。所有的銀針都結束淨身後,我將它們小心翼翼地放進一個特質的格子,又將格子放在一爐熏香上頭,讓素白的煙霧繚繞這格子裏的每一根銀針。
我用濕帕子擦了擦手,連忙跑到傅巒的房門前,輕輕地敲了敲,道:“傅正禦,我來拿那套拔罐了。”
“進來。”房內傳出許可的聲音。
我立刻開門走了進去,動作有些粗暴,這讓我在那個當下有些後悔,因為我並不想讓傅巒看出我有任何不夠冷靜專業的地方,這也是(我認為的)較量的內容之一。但後來,我發現這點小事根本微不足道。
那是十套的拔罐不知道是用的什麼材質,重得令人發指!我把它們全部搬出去之後,覺得自己喘得像條哈巴狗。
傅巒倚在房門邊上,看著我的眼神簡直可以稱為心滿意足,他素來就是一個看見我的狼狽就幸災樂禍的混蛋。
我捋了捋有些鬆散的發絲,將它們順到耳朵後麵,開始在一麵白瓷細碗裏調製藥水。
“咚——”
一罐青花的藥瓶準確無誤地扔到我的麵前,我沒有去動它,也沒有停下手裏的活。
“清潔過後,必要給它們裏裏外外上一層這些易楓露,任何一個角落都得塗得仔細。”傅巒笑道。
這顯然是他要給我增加工作量,以此來刁難我。
我實在有些壓不住心頭的火氣,於是我認真而嚴肅地看著傅巒,說道:“佑熙明白。這點事自然得辦。不如,給這些物事塗好什麼勞什子露之後,我再幫傅正禦焚香沐浴,精油開背,做一次通身按拿吧!”到了最後,我的音量有些不受控製。
傅巒危險地眯起了眼睛,在一陣詭異的寂靜之後,峰回路轉地變成一弧優美的月牙,他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咯咯地笑了起來。
他笑了一會兒,理了理氣息,道:“這自然好。”
“還是等佑熙先辦完了手頭的事兒吧。”我口氣不善地低下頭,繼續用環勾細柄勺子盛起整齊排列在眼前的各色藥粉藥劑。
“在忙呢?”
一個溫和的男聲伴隨著輕柔的腳步踏進了房中。
我抬頭一看,竟然是方正禦!
他用清澈的目光看了看我,似乎表示問候,我也衝他頷首示意。
“剛聽見這兒正笑著呢。有什麼笑話,說來我也聽聽。”方正禦玩笑著坐到了外廳內的一把椅子上。
“沒什麼。”傅巒抖了抖袖子,也坐在了方正禦的身邊。“這不是待客的地方,怎麼找到這兒來了。”
“啊,有事來找你商量。”方正禦笑了笑,越發顯得親和。
“無事不登三寶殿,方正禦請說吧。”傅巒對方正禦倒還挺客氣。
“也不是什麼大事,隻是借你這的林佑熙到我那兒幾天。”方正禦指了指我,很平常地說。
傅巒麵色開始有降溫的跡象,他開始不悅地盯著方正禦。
“編纂《千方》的事兒,你也是知道的。我那幫忙的人手,皆不稱意。思來想去,還是林佑熙做最為合適,原先他也是做過的,也明白個中明細,不會出差錯。所以,特來找你說說此事。你若點個頭,也算幫我個忙。”
“原本,院落之間借個人手也沒什麼打緊,隻是……”傅巒沉下了麵色,低低地說:“這小子是我的下首。”
話音剛落,方正禦驚異地看向同樣驚異的我,顯然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
下首的選擇是每一個正禦以上的禦醫都會準備的,它意味著自己升職或離職後的下一位接班人,而傅巒剛才的意思,就簡單明確的表示,他選擇我來接替自己的位置。
下首的選擇必須謹慎,一旦確定就不能更改,並且也意味著傅巒要將自己的所知所學都教給我,以保證我能勝任自己這個位置,而傳授的內容一般都是絕密的,這就導致,作為下首的人選不得交由任何一個上級使喚。僅僅作為傅巒一個人的下級。
“竟是……這樣?!”方正禦有些不敢確定地說道,臉上的表情很不自然。
“你將命書交由林總管了?”
“今個兒就會送去。”傅巒笑了起來。
方正禦跟見了鬼似地往後靠了靠身子,顯然對傅巒突如其來的笑容十分不適應。他連忙站了起來,將自己有些驚訝的儀容整理了一番之後才又笑眯眯地坐下來,扯了些無關緊要的話之後,才起身告辭,臨行前還朝我又點點頭,才走了出去。
我不敢置信地重新看向傅巒,他的臉上換上了一副狡猾而又深沉的表情,這種樣子我以前經常看到,隻是今天不同,它們都被浸泡在一個暖洋洋的笑容之中,顯得很不協調。
“所以,作為答謝。”傅巒用手撐著自己的腦袋,輕輕地說道:
“你得真的準備好為我……焚香沐浴,精油開背,做一次通身按拿。”
他的笑容越來越大,看得我渾身地汗毛直立。
美好的時光似乎和我做了一次告別,那一刻,我真的覺得明媚的生活似乎很難再降臨到我的身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