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梅意 縱馬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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競武的第二天,是個難得的好天氣,頗有些秋日勝春朝的味道,我之所以能了解地這麼透徹,是因為現在的我,當然還包括浩浩蕩蕩的官卝員,侍從,衛兵。此刻都聚卝集在皇宮之外的裕豐圍場之中。
說起這個圍場,不得不追溯到一百多年,當時的明宗酷愛狩獵,希望能不用大肆遷動就可享受藍天草場的追逐,於是就下令挨著皇城修建了這樣的圍場,曆時十三年,終於營造出堪比真卝實草原的大型圍場,這裏平時就放養著無數的野獸,種植著一大片的林木,廣闊的麵積上仿佛真的坐落了一片森林。
我依然站在爺爺的身邊,興卝奮地不敢眨眼睛,隨行的典禦也換了另外的十個人,不過默默地態度還是和昨天的人一樣。身後,就是我們的移動工作室——帳子。
因為身在戶外,也就沒有什麼高高低低之分了,我不用抬頭就可以看見不遠處的禦座,德宗帶著皇後,太子和公主,以及必不可少的柳侍君,十分有興致地看著眼前的風光。沿著皇後底下看去,坐著一個與皇後年紀相仿的男人,他就是皇帝的小舅子,弗王爺—雲景重。容睿太子的身邊坐著一個玉冠錦衣的少年,他是容睿太子的表哥,雲景重的兒子,雲邵陽。
我偷偷地捏了把汗,慶幸自己昨天沒對他太過分,得罪皇親國戚可不是鬧著玩的。不過,我倒是很敬佩爺爺的能耐,這麼個狠角色,都平平淡淡地帶過去,沒流露卝出什麼異常。
雲邵陽側過視線,看向我這兒,依舊是昨天那個純淨的笑容,像是初春的花朵似的。
我別開了頭,事實上,我現在對跟德宗有關係的人都挺反感的,這個雲邵陽是皇帝的外甥,我看他在德宗一堆裏還是挺如魚得水的,似乎根本沒有人責怪他昨天的失利。
現在是午時三刻,和昨天一樣,又該開始進行競武了。隻是今天的場所換到了裕豐圍場,考驗的,自然就是八名競者的馬術。
涼爽的行風裏,八個穿著金絲騎裝的少年臨風而立,他們之中,最大的隻有十六歲,最小的是十四歲。卻從千百個同齡人中脫穎而出,爭奪禦前競武最後的資格。
今天的比試,隻會留下四個人。又要去掉一半的人。最後的四名,才算真正意義上能夠參加禦前競武,在昨天的玉石競技台上一較高下。
劉裕再一次站住宣布道:
“禦—馬—擒—獸—”
八個少年抱拳應喝:“是——”
接著,他們就牽過身邊的馬匹,飛身躍了上去。
這些馬都是極其普通的,沒有xìng格,不會胡鬧,沒有速度,不會摔人。隻怕等會見了野獸還是要驚慌失措的。不但不能幫助主人追逐捕獲獵物,還是個不小的負擔。
馬背上的少年們,握著韁繩,一個個似乎都做好了衝鋒陷陣的準備。
“奔——”內監喊道。
“駕——”
八匹馬應聲跑了出去,咯噔咯噔地跑向了不遠處的密林,身後揚起了一陣煙塵,緩慢地在半空裏繚繞了一會兒,又落回了地上。
我找到了霍驍的背影,他大概在一個中間的位置,不一會兒,就全體看不見了,均跑進了林子裏。樹林裏每隔幾百米就有衛兵把守,並且設有藍色帳子,裏麵有禦醫殿的禦醫,隨時為出意外的選手卝搶救,而爺爺則坐鎮原地,有危情難症時才動身前去,身邊有馬車隨時恭候啟程,確保最短時間內到達。
“爺爺,如果有兩個人同時到達終點,該如何呢?”我挨著爺爺坐著,今天我沒有坐在小板凳上,視線清楚了不少。
“便看手裏的獵物定奪。”爺爺捋了捋胡須,又捏了捏手裏的青玉杯子,杯內的清茶微微晃蕩,泛著平卝滑的光澤。
我點了點頭,期盼著霍驍能獵一頭大老虎回來!
就在這時,禦座上的德宗注視著遠方,緩緩開口道:“後生可畏,後生可畏。”
一般說這樣話的人,都證明他已經老了。我很腹黑地想。
一個頭發霜白的大臣,很是圓卝滑地回應:“老臣以為,這些後生固然可讚,還需多加曆練方成氣候。”
德宗笑了笑,對著皇後說道:“朕倒以為,這霍愛卿家的小子,倒頗成氣候啊。”聲音不高不低,卻大家都聽得到,明顯不是隻說給皇後聽的。”
霍將軍不卑不亢地抱拳道:“犬子年幼,一點童子功,獻醜罷了。”
皇後用溫和的口氣道:“霍將軍過謙了,本宮的意思倒和皇上相同,這霍家公子氣度不凡,表現英武,是個人才。”
霍將軍繼續保持剛才的態度:“娘娘謬讚了。”
我讚同地看著霍將軍,皇上愛誇獎誰那是皇上的意思,起碼自己不能得意洋洋地就因此得罪了另外七個小朋友的親友團。
剛才那個白發大臣又朝爺爺抱了禮,說道:“林總管,昨日也操勞了。”
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看了過來,爺爺很淡然地也回禮道:“此乃老臣分內之職,豈有操勞之說。”
皇後接過話茬,看了雲邵陽一眼,說道:“本宮這娘家孩子,昨個兒也蒙林總管診療,今日已覺大好,真真有勞。”
爺爺沉穩地回答說:“自是小王爺洪福,底子強厚,無老臣之功。”
皇後掩著嘴角低聲笑了笑,目光十分自然地落在了我身上,亮麗的丹鳳眼將我上卝上卝下卝下打量了一番,問道:“這孩子可就是林總管的孫卝子了?”
“正是老臣的幼孫,自小就在家裏,此番也想隨老臣一睹競武盛況。”爺爺說。
“難怪了,生得這般好。”皇後眯起了眼睛,含笑道繼續道:“這林家就是出美卝人的地方,當年林總管的夫人便是名動京卝城的美卝人,後來挑的媳婦又是個江南美卝人,嗬嗬。”說著呢,那皇後竟然還朝我招了招手,道:“孩子,過本宮這裏,取些水果來吃。”
我看了一眼爺爺,在他點頭同意後,有點怯場地走出了位置,慢慢走向了禦座的方向。內心是忐忑的,我總算了解自己是多麼沒見過世麵了。
一個宮女扶著我的肩膀,將我帶到了皇後的跟前,我緩緩地跪下了身卝子,低聲道:“娘娘千歲。”
皇後示意邊上的宮女將我扶起來,又笑盈盈地看著我,說道:“近看更是了不得了,瞧瞧這眉眼。”
我很是頭疼地聽著,卻又不能像當年一樣反唇相譏,或者讓霍驍幫我教訓。
德宗將身卝體緩緩移了移,盯著我,開口道:“是林奉禦的孩子。”
我知道他在說林子軒,難為他還想得起一個已經死了十年的人。
皇後突然流露卝出悲憫的深情,伸手將我拉近了些:“是啊,這麼多年,苦了這孩子了。”
我內心翻了個碩卝大的白眼,我又不是無親無故,你這麼說,把我爺爺奶奶擺到哪裏去了。什麼都不知道就亂發感慨,我頂你個肺。
德宗又問我:“今年可已經祭拜過你父母了?”
我臉上還是恭敬地回答:“祭拜過了。”
我做兒子的不去,難道還指望你這麼個大忙人去啊?!
德宗的眼神沉寂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他伸手拿了自己桌上盤子裏的一個蘋果,在手中端詳了一會兒,遞向了我,嘴角微微挑卝起,他道:“別低著頭,讓朕也瞧瞧你。”
我心裏咯噔了一下。
這家夥別不是還有戀卝童癖吧,阿彌陀佛!
不過,當著這麼多人,他還能怎麼著不成,最終,我還是很鎮定地抬起了頭,不過眼睛定定地盯著那個蘋果,伸出手接了過去。
德宗見我拿了蘋果,點點頭,口氣裏的親切令我很驚訝,他用平穩而低沉的嗓音說道:“你的眼神,像極了你爹。好生跟著你卝爺爺學醫。”他停了一會兒,拍了拍我的頭,輕柔地說:“去吧。”
我連忙跪了下來,謝恩道:“林佑熙告退。”然後,迅速地從地上站起來,轉身朝爺爺那兒跑過去,我突然發現自己不但討厭這個德宗,還有點怕他,畢竟帝王身上與生俱來的威嚴總是令人膽寒,更別說我這種菜鳥級的小人物了。
爺爺用手把我拉到了自己身邊,又把我按到了椅子上,他沒有看我,隻是小聲地對我說道:“把它吃了。”
我一刻也不敢耽擱,舉起了蘋果,用嘴咬了一口,甜美的汁卝液迅速流滿了口腔,我現在才嗅到了水果馥鬱的清香,剛才太緊張得沒有感覺到。
場上的高卝官要員自然不會把話題和目光停留在一個不相幹的小孩子身上太久,不一會兒又開始集體回憶起了德宗的爺爺玄宗馳騁打獵的光輝事跡,再然後又是德宗自己當年大破北蠻的光榮曆卝史,我聽著他們一會兒稱讚德宗的指揮若定,一會兒歌頌霍將軍的智勇過人,心裏真不是滋味。
那一場決定林子軒生死的戰爭,在外人看來卻沒有他的一絲痕跡,或許這才是征戰的殘卝忍之處,它將極小部分的人推向了榮譽之巔,卻讓無數的人用生命堆砌起步向高台的階梯,而林佑熙的父親,又那麼倒黴就是那段階梯的一份卝子,或許真的是血脈相通吧,我的心上竟然開始為他隱隱作痛起來。
心上的酸楚沒有停留太久,在時間裏淡化,然後消失了,不知不覺,一個時辰快過去了,在場的所有人包括我,也都開始望向那條從樹林裏蜿蜒而出,並聚卝集了崗哨的大路,因為規定的時間快到了,結果也快揭曉了。
我集中了所有的注意力,來傾聽不遠處的聲響。
咯噔咯噔……
馬蹄聲的聲音越來越清晰了……有人策馬從林子裏跑出來了……
我激動地瞪大了眼睛,想看清楚馬背上的人!
一雙帶笑的眼睛神采奕奕,他俯著身卝子,用卝力地抽著馬鞭,那馬嘶叫著跑向了終點。
是楚瑜!
我心上突突地跳了起來!
不對!還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