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上一片最明亮的光影，轉身，他們下意識眯起雙眼。
    這個光度讓眼睛感覺不大舒服呢。
    像是通了靈性，光暗下一格，反過來適應了眼睛。
    那是真正的鳳凰，碩大璀璨的鳳凰傲然浴火，它的頭顱高昂著，雙翼緩緩延展開來。
    好熱。
    璿姒擦擦額頭湧出的汗，擔心地去看葉王，驚奇發現他臉上一滴汗都沒有。
    “葉王？”她凝視他愜意的臉，驚訝。
    “這才是讓我舒適的溫度。”葉王笑得讓璿姒茫然不知所措。
    熱傻了？！
    璿姒瞪大的眼睛裏分明這樣寫著。
    那樣的一副打扮配上那樣的表情實在太滑稽了。
    葉王對著璿姒笑了好一陣才停下來。
    “以前修行時，我處在的環境比這惡劣多了。”他向已經愣掉的女子解釋。不是被困的話，葉王早就被送進精神病院了。
    “果真是個最接近神的存在。”讚許聲起。那聲音卻不是璿姒的。
    遲疑一瞬，兩人不約而同看向火中鳳凰。“麻倉葉王，你可讓我好等。”鳳凰又說。
    葉王將手抄進口袋，攥緊鳳凰珠。他感覺到珠子在躁動。
    鳳凰輕輕揮起雙翼，然後，葉王和璿姒隱約明白了什麼。
    這隻碩大的鳳凰才是鳳凰珠真正靈魂所在。
    葉王拿出珠子，那珠子中間的鳳凰靈動不再。這樣的珠子，小孩子的玩具一樣。
    “想來你已經明白其中玄妙了。”鳳凰笑聲輕起。
    “啊……的確有些頭痛呢，”葉王很給麵子的附和著笑了兩聲，“不過，”語氣忽然一轉，“別想我會就此放棄。”
    堅毅穩穩地寫在葉王的雙眼，周圍一下子安靜下來。
    火，靜靜燃燒。鳳凰，停下揮舞的翅膀。氣流，拚命而無聲往外衝去。
    溫度攀升到讓人奔潰的高度。
    “好，”鳳凰放聲長笑，“很好！不愧是被‘他’看重的人！”
    他？
    “誰？”
    然而鳳凰不答，它隻是一直在笑。“葉王，”笑聲戛然而止，鳳凰認真說道，“如果你能降服我，我將永遠效忠於你……向神起誓，竭吾之能。”
    葉王輕輕地揚起笑容，隨即，靈力聚集在手，一掌迅速打出去。極盛靈力推擠著狹小的空間，一層層向外蔓滲。
    未來得及蔓延出去的靈力則返回來，擁擠著，與自鳳凰翼下而來的靈力波瘋狂相撞，激起壯闊波瀾。
    鳳凰的鳴叫聲倏然變得刺耳，葉王火紅細碎的短發隨著暴動。
    璿姒捂住耳朵蜷在角落，她明白自己現在能做的，就隻有讓葉王對她放心。
    氣流來回衝撞，葉王與鳳凰不斷輸出自身靈力，場麵動態平衡，維持了兩刻有餘。
    璿姒雙手護頭蜷縮在角落裏。靈力的波浪打在她身上，痛得刻骨銘心。
    可是此時，她不敢讓葉王分一絲一毫的神，所以隻好咬緊牙關，努力回憶葉王念過的咒訣，試著撐起火之結界。
    咒訣終於憶起，她集中精神快速念出，然而，她隻來得及念出一半，襲來的一波強盛靈力使她的努力付諸東流。
    痛……
    璿姒捂住心口，呼吸都很困難。
    鳳凰加快揮動雙翼的頻率，一時間風暴迭起。
    慢慢的，失去了反抗的力氣。
    葉王，救我。
    璿姒知道，隻要她開口呼喊，他定然會不顧一切折回來保護她。但她不能。
    與鳳凰相遇之時，她便注意到葉王看似輕鬆的表情中藏著從未有過的凝重。
    不行，那是神的力量，不行，葉王很難對抗得了神，不能讓他因為我失掉性命……
    璿姒如此阻止為自己求生的呼喊，開始變得恍惚。
    疼痛感逐漸隱去，眼前色彩斑斕。過了不知多久，那些漂亮的色彩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湛藍。
    好純淨的顏色，純淨得讓人想要伸手去觸摸。
    抬起手，發覺行動比之前要輕鬆上許多。這就是靈魂……嗎？莫名，璿姒不曾為自己的死亡感到哀傷。
    湛藍的顏色，湛藍的顏色。
    她一心想著去親近那片純淨。
    從四肢到軀體，一點一點的，身體下沉魂魄上升，兩者緩緩剝離。
    湛藍無限靠近，璿姒的靈魂開始欣喜。
    驀然，平和安靜的顏色出現了一道褶皺。
    唉？
    褶皺多了起來，並且，它的深度一直在增大。
    終於，湛藍色被掀開了，取代它的是夕陽映照的天空。
    她愛的人逆光站在火紅美麗的天空下，溫柔地笑著朝她伸出左手。璿姒把手放在他的手上，刹那間，真實感回落。
    陌生的咒語脫口而出：他的靈魂回歸了，天際的九重穹頂為誰存在？為罪惡深淵等待救贖的靈魂；虛假的禱言來自何處？來自那未曾看清偽善的愚蠢人們；地獄的七重大門為誰而開？為驅離的天使擁有最後駐地；耶和華是他的名，請允許我呼喚；當最後的末世告解降臨，請賦予再一次燃燒的權利，以冥界之七重大門守護者的名義——亡靈歸附。
    藍色的光芒圍繞著她，拳頭握緊，力量一時大增。
    睜開眼睛，看到現實世界，葉王和鳳凰打得不可開交。
    她急忙聚集力量，結出靈印向鳳凰擲去。鳳凰一心防備葉王的攻擊，不料璿姒竟有氣力偷襲，於是生生挨了一招，平衡頓失。
    尋找破綻已久的葉王抓住這個機會發出狠狠地一擊。鳳凰的哀嚎聲激起。
    珠子從葉王衣兜蹦出，鳳凰化作星光迎上去，在表層盤旋幾周，便隱沒在了珠子裏。珠子裏的那隻鳳凰煥發更強大的生命力。
    待他望向璿姒，她身上的藍光已悉數散去。
    剛才……
    他打量她。
    “我這不是很好？”璿姒看穿他的擔心，所以笑出了聲。
    剛才……瀕死之時，或者可以說是死而複生，那片湛藍，那串複活咒語。
    璿姒開始懷疑自己的身世，但是她沒有對葉王說起。
    “走吧，我們要趕快回到異瞿才行。”她偷偷換掉話題。
    發覺璿姒有事瞞他，葉王也沒有多問，隻是收起珠子的時候，輕輕皺起了眉頭。
    他帶著璿姒原路返回。踏入黑暗，葉王又一次召喚火靈用作照明。令人驚奇的是，這次隻走出十幾米，眼前就出現了一個拐角，轉過去再走十幾米，他們便回到了光明之中。
    究竟是什麼地方？
    璿姒詫異地回過頭，視線範圍內卻什麼特殊的建築都沒有。低下頭，看見來時將葉王和她吸進去的小溪。
    一切都是神的意誌。
    這樣想著冷汗就冒了出來，如果剛才葉王沒能打敗鳳凰，他們怕是從這個世界永遠蒸發了吧。
    二度佇立黑堡之前，這裏的一切都與過往不同。沒有鳥啼沒有獸鳴，四周木葉紋絲不動，靜若無物。
    大門碾過沉沉死氣，兩人走進陰冷，豎起耳朵聽察巫婆呼吸所在。
    一聲蒼老無力的“你們……”在耳畔響起時，璿姒幾乎被嚇到。
    回首望去，暗影中癱坐的巫婆威風盡失，由於結界命脈發生變故，她的力量被散去大半。
    “你們！”她試圖掩飾自己內心的慌亂和恐懼。
    “馬上把我的璿姒變回去，不然……”葉王毫不理會其他，一步步穩穩地走上前去，“不然，我會讓你後悔來到這個世上。”
    巫婆沉默片刻，扯著嘶啞的聲音笑了笑：“把那丫頭變回來，當然很容易，隻不過……”
    巫婆咯咯地笑起來，聲音極其詭異，讓葉王心生戒備。她忽然一揮手撒出一道白色粉末，光線頓時失真。
    煙霧消散，隻有巫婆的笑聲殘餘。
    葉王隻勾起唇角，不急於追趕。
    他牽著璿姒的手走出黑堡，咒語脫口而出，身後頓成一片火海。
    葉王眯起漂亮而充盈殺氣的眼眸，向西北角眺望。
    “卓拉、卓拉！我的好妹妹，你在哪呀？”葉王望著那個方向，他的視線無法到達的地方，蒼老嘶啞的聲音在急切呼喚。
    “姐姐，我在這兒呀，”同樣巫婆裝束、蒼老無比的卓拉從城堡趕出來迎接她，“這是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