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蘭生與百裏屠蘇信步幽都之中，才發覺幽都攤鋪上有著許多小泥人在販賣。
    結果隻是順手送我啊……
    心裏泛起淡淡失落，方蘭生不滿意的嘟囔一句，想著手裏的泥人頗覺得不是滋味。
    “蘇蘇，蘭生。”
    風晴雪的聲音，似乎總是含著歡快的笑意。她盈盈站到兩人麵前，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忽然道，“我正想著去找你們了……現在看來，你們兩個偷偷出去玩了啊。”
    “誰跟這個木頭臉偷偷去玩！”方蘭生沒好氣的翻個白眼，“跟他玩，我還不如自己玩呢。”
    百裏屠蘇習慣性忽略方蘭生，指著攤販上的泥人問，“這些泥人，都是擺設？”
    此語一出，那攤販的主人當即招呼百裏屠蘇，“哎喲，這位小哥，過來看看吧。”主人是個年歲不大的少婦，然而麵帶可親微笑，倒也不令人厭煩，“喲，小哥不是我們這的人吧？買個泥人回去，當個擺設也好看。不過啊，這泥人在我們幽都可是別的意思……”
    話未說完，風晴雪急急上前拉住百裏屠蘇，“靜虹姐，我們不買泥人的。”
    方蘭生湊過來，“別的意思？別的什麼意思，老板你倒是說說。”幽都的風情習俗，與地麵上不同，聽聽看回去講給家裏的人聽，肯定讓他們大吃一驚。
    老板靜虹仔細把麵前幾個人看了看，促狹一笑，“我明白了……”
    風晴雪難得尷尬起來，臉都有些紅了，“靜虹姐你明白什麼啊？”
    “屠蘇哥哥——！”
    襄玲樂顛顛的跑過來，紅玉跟在其後。
    這下人倒是齊全，將賣泥人的小攤販圍了個嚴實。
    襄玲往攤上看了看，好奇道，“這些泥人好可愛，屠蘇哥哥是要買泥人嗎？”
    百裏屠蘇不好直說，自己不過想問問幽都有些什麼別致，好弄在他的泥人上送給風晴雪，隻得閉嘴。
    紅玉什麼熱鬧沒見過，隻是端莊微笑，靜靜看幾人。
    風晴雪不知何故，一味的想要拉著眾人離開，反倒欲蓋彌彰。方蘭生更想知道在幽都，泥人究竟有些什麼意思了，於是催促著靜虹，“老板，你就直說吧。”
    靜虹笑嘻嘻，不顧風晴雪尷尬的想要逃遁的表情，道，“在咱們這兒啊，男孩子要是親手捏一個或者買一個泥人所能夠給女孩子，就是向她求親的意思，反過來嘛，也是可以的。”
    百裏屠蘇先是一愣，還未反應就見過風晴雪拚命向他擺手，“蘇蘇！我以前送你的那個，不是這個意思……”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幾人的眼光都落到了風晴雪身上。
    靜虹故意拉長了語調，“哦……原來是送過了啊……”
    風晴雪隻想尋個清淨的地方躲起來算了。
    這一瞬，百裏屠蘇心中掠過許多念頭，最後漸漸都消散，隻留下風晴雪紅著臉手足無措的站在他麵前的樣子。
    但……等等，他似乎才聽某人說過……
    ——這是石、晉磊送我的，非要我拿著。
    百裏屠蘇望向方蘭生的眼神，幾乎可以稱得上震驚了。
    襄玲循著百裏屠蘇的目光也看向方蘭生，奇道，“蘭生！你的臉怎麼紅了！”
    方蘭生慌忙遮臉，“我、我才沒臉紅！”
    紅玉訝然而笑，“猴兒怎忽然害羞起來……莫非……有人送你泥人了？”她本就無心之語，誰料到眾目睽睽之下，方蘭生的臉竟當下燃燒起來一樣，連耳根子都紅透了。
    這……
    被晾在一邊的攤主靜虹笑著，“原來都是已經送過了啊，這下我的泥人還怎麼賣……”假裝抱怨著，其實也在為有情人相互傾慕而開心。
    靜虹低下頭，“小妹妹，你要不要買一個？以後要是遇到了喜歡的人，那個人也喜歡你，你就把這個泥人塞給他。”
    襄玲有些動搖，“可、可送泥人就是求親了啊……”襄玲是不介意跟屠蘇哥哥求親，可是……聽說人間的女子都很害羞，不會自己去求親吧。哎呀，想到自己跟屠蘇哥哥說，就覺得好害羞！
    紅玉哭笑不得看著這幾個稱得上還是孩子的人，麵色各異。心裏卻在想，人的感情真好……這樣肆無忌憚，明言直做……
    眼前不禁浮現那高山巍峨一般強大威嚴的背影，低低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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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
    方蘭生欲言又止。
    晉磊到底知不知道泥人的意思？是知道了才故意送他的呢，還是隻是隨手捏的？
    方蘭生頗想知道，可又覺得問不出口，張口張了好幾次，最後還是吞回了肚子裏。
    晉磊揚眉，“有話直說。”
    方蘭生吞吞吐吐，“就是，就是那個泥人……在幽都是什麼意思，你、你知道嗎？”
    “知道啊。”晉磊答得漫不經心，“怎麼，嫌我做的不好看？那我再做一個。”
    “你——！”方蘭生幾乎跳起來，“你知道還送我……”
    晉磊想一想，忽然開心起來，湊近了方蘭生，“害羞了？”
    他發力，將方蘭生困在臂膀之間，笑著道，“你我都是這般關係，跟你求親又如何？還是說……你就這般不願與我在一起？”
    “不是不願……”方蘭生嘟囔，“可我又不是女孩子……送什麼泥人……”
    晉磊手指忍不住蹭了蹭方蘭生的臉，“原是因為這個。我又不曾把你當作女子，你自己又何須如此介懷？”
    他比誰都要清楚，他對方蘭生到底是怎般。
    若把方蘭生當作女子對待，他早就將此人禁錮起來，絕不給他任何自由——這樣，方蘭生便隻能屬於他。
    可方蘭生不是女子。
    他所愛的是雖然不夠成熟，卻實實在在在成長著的少年郎。
    方蘭生也知自己想多，羞赧卻不可少。
    當初說要跟孫月言成親，說得正義凜然。可真自己被人用這種隱秘的方式求親，他卻覺得麵紅耳赤，心裏砰咚砰咚跳得厲害。
    “我……”
    方蘭生頓了頓，想不出還有什麼話可以說，咬咬牙閉閉眼，找準晉磊唇的位置就湊了上去。
    力道固然沒掌握好，可晉磊毫不在乎。難得方蘭生主動一次，不趁此機會多多親近一番，怎對得起方蘭生這一番無言的告白？
    最後，方蘭生頭暈目眩，拚著力氣推開了晉磊，“你……你給我……”
    晉磊意猶未盡，隻能舔舔唇。
    “蘭生！你在裏麵嗎？”
    襄玲的聲音隔著門板傳入，“晴雪說帶我們去幽都別的地方看看，你要來嗎？”
    方蘭生用力擦著嘴巴，“就來！”
    襄玲本來見方蘭生出現，十分高興，“蘭生！”可下一瞬視野裏出現的黑衣人影就讓她小小尖叫一聲，躲到了百裏屠蘇後麵，“屠蘇哥哥！又是那個人！”
    百裏屠蘇望去，晉磊連個回望都懶得給。
    紅玉與風晴雪的目光，卻落到方蘭生泛紅的唇上。
    風晴雪不明人事，猶自奇怪。紅玉卻心中了然，望向方蘭生的眼中多了兩分興味。
    方蘭生站在晉磊身前，摸摸頭，“這個人是晉磊……你們應該都見過……我也不知道怎麼跟你們解釋，總之他不是壞人……”他忽然想起幾人都知道晉磊害了葉沉香滿門的事，於是改口，“也不是說不是壞人。就是沒壞到不可救藥的程度……”
    話說的顛三倒四，到最後也不知晉磊到底是不是壞人。
    至於晉磊本人，倒是不介意。他從不認為自己擔得起好人的名頭。好壞又不是單純的棋局，非黑即白，須知這世上尚有許多事情……是斷不能分辨的清楚明白的。
    他直接攔住方蘭生的肩，挑眉看向風晴雪，“不是要觀賞幽都麼？請。”
    “啊……”風晴雪應了，帶了幾人便走。
    奇怪……總覺得蘭生跟這個人之間怪怪的，可是究竟是哪裏不對呢？
    這疑問不止風晴雪不明，便是百裏屠蘇與襄玲，也在心裏暗暗思考。
    唯有紅玉，笑看諸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