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卷.燈火迷離憶影迭 人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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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尚餘一絲亮光,來賞花燈的人群已擠滿了大街等夜色籠罩華燈初上的情景。著了個正往架子上掛花燈的老板打聽花燈節是個什麼習俗,那老板用著一副看妖怪的目光將我和花城君上下打量了一遍才眉飛色舞的侃侃說了起來。
據說是為了祝孩子平安成長,正月十六落燈,用竹篾紮框架,內點油燈,每日添油,外糊花紋紙,上寫謎語。燈節這日,設宴飲花酒,外祖父送衣物,親友贈物送錢,共飲酒宴。
我聽了十分歡喜,這麼個熱鬧的節日恰巧不巧的正給我碰著了,這下凡真是下的快不如下的巧,遂拍了拍花城君的肩,欣慰道,“人間有個說法叫入鄉隨俗,既然你難得帶我來了躺人間我們也隨一次俗吧。”
花城君又現出了他那把十八骨扇搖了起來,一派風流倜儻的朝我瞥一眼,“你又在搗鼓什麼愁人的點子,直管說出來吧。”
我並不與他這般狹小的胸襟計較,仍然十分欣慰道,“剛那老板說燈節這日親友要贈物送錢,我倆關係如此交好,你是不是也該送我點什麼?”想了想又補充道,“雖說是贈物送錢,可你並不必變出一錠銀子來送我,我們做神仙的不缺這個。”
他手下頓了頓,定是驚訝我考慮如此周全,我歡喜的報以他一個滿是期待的笑。
他伸手在我腦袋上敲了敲,一臉狐疑,“今兒個腦袋瓜突然變聰慧了?”又撫了撫我用發帶係在身後的長發,“你秀發烏軟柔亮,就贈你一把黃楊木梳可好?”
我點了點頭,“有著總比沒的好,我不講究的。”
他笑了笑,“這黃楊木可是好東西,我贈你的就算不論心意那也必定是別人贈不來的。”
這話說的我心裏有些高興,遂慷慨的把右臂朝他一揮,“花城君竟如此有情有義我也定不能顯得小氣了,我也要送你個東西,雖不會有十分的珍貴但定是別人贈不出的特別。”
他眉毛一挑,頗有興致道,“那我便拭目以待你且贈我什麼樣特別的物什。我們就在此分開,過會兒我來尋你,看看你能不能讓我刮目相看。”
在望著他搖著十八骨扇隻留下一縷白衫殘影絕塵而去後,我沿著兩邊的街鋪和花燈架子一路逛一路挑。
就贈一盞花燈罷?未免失了心意。贈個束發的玉冠?似乎沒何特別。唔,包隻荷葉雞再來一壺女兒紅贈他?我覺著這個足夠特別,可是下了肚也就沒了。
思索了半晌,我決定便將我左手邊老板正吆喝著的東西包上一支贈予他。“老板,給我做一隻特別的糖人。要一個玉麵公子,穿紅衣裳的,再攜上一朵粉嫩的桃花,再提上一壺白玉瓷身的酒壺。”
“好叻!”
唔,我覺著這下總算圓滿了!既顯出了特別又沒失了心意,真正是兩全其美!聰明兩字已不足以來形容我這般的智慧了!
我懷裏揣著方做好的糖人,心中有些虧欠,這麼個東西贈予他,不知他會不會生氣。也許是我形容的不盡詳細,也許是老板領悟造詣差了些,唔,總之糖人的形象與我想象的不太一樣。
這邊廂花城君已從人群中執了盒紅木匣子朝我尋了過來,我見那匣子色澤深沉且透著柔亮,盒子都如此,裏麵的東西委實該是珍貴的。他將盒子放於我手心中,指尖點了點匣蓋,“打開瞧瞧?”
我將匣子從裏慢慢抽了出來,一把小巧精致通體呈棗紅色的細雕木梳子躺在裏麵,梳子下麵是一個用絲帕包好的物什,我取了梳子在發間梳了梳,心裏十分歡喜,“這黃楊木梳委實玲瓏好看,我歡喜的緊,可帕子裏包的又是什麼?”
“是發簪。方才買了梳子後店家有心推薦,我瞧著還不錯就一並買了,你看看如何?”
我們仙界的仙女們大多也是簪著發簪瑤釵的,隻不過我生性懶散隨意,數百年的也並不多在意這些,多是變出個發帶將長發係一係,偶爾也別朵新鮮的桃花在發髻邊上,在腦袋上插根簪子估摸這還是頭一回,難免多了兩分新奇。
這發簪通體晶瑩泛著淡淡的銀白色,簪首綴了個渾圓白滑的珍珠,一隻栩栩如生的飛蝶棲息在上頭,尾部的流蘇上綴了些許琉華珠,霎是奪人眼目。
我鼻頭微酸,使勁往上吸了吸,“花城君,你真是有心了,這麼一隻簪子恐怕是價值不菲,你這麼大把大把的變銀子出去也不怕擾了人間秩序讓仙界專查犯事的二郎神君給逮了去,委實令我感動。”
花城君被我感激的不知是感動過了頭還是沒緩回神,他嘴角隱隱有些抽搐,神色卻是半無奈半陰鷙又摻了點近乎寵溺的表情,真正是個人格複雜的仙君。
複又拿去我手中的發簪邊替我鬆鬆挽了個髻斜插在腦袋上邊不懷好意道,“那麼你說的要贈予我特別的禮物在哪呢,恩?”
我摸了摸發髻上的簪子,目光左躲右閃,“這個…那個…”最終還是歎了口氣,伸手將懷裏用油紙包著的糖人給掏了出來。
“雖然是可以吃的,但你不必急著將它吞了入腹,還是可以當個工藝的玩意兒留做個紀念什麼的,即使它被做的不是十分合你的意。”我覺著後麵的話他已聽不大清,因為連我自己也不曉得說了些什麼。
他拿過油紙打開,將糖人放在眼前細細打量著,一個穿著紅衣裳的玉麵小公子頭頂了一朵盛放的桃花,執了壺酒正往自個兒的嘴裏倒。
這畫麵與我想象的實在有些出入,怎麼著這酒也該是往我這朵桃花上倒,唔,還有就是長在他腦袋上也不大適合,讓我想到了人間盛傳的一句詩詞叫“人麵桃花相映紅”,一個沒忍住嘴角就彎了上去。
我猜想這會兒他定是憤怒了,也許正壓抑了怒火積在心中不斷滋滋作響,就差火候爆發了。未料到他瞧了半盞茶的功夫亦不發作,隻拍了拍我的腦袋,語氣淡然隱隱有絲欣慰,“用來果腹嫌量不足,當作工藝又嫌太拙劣,不過勉強還算合我胃口,我勉強收下不嫌棄你就是了。”
我指了指腦袋上的發簪,“量你亦不敢嫌棄,你若說個不字我就向二郎神君座下的那隻犬舉報你大把的變銀子。”
他笑了笑,“早曉得你這般沒良心不如隻送你這裝簪子的匣子得了。”
夜色不知不覺暗了下來,遍街的花燈全都點亮了高高掛了起來,一時間亮如白晝,仿佛萬家燈火今夜全聚集在了這條街上。
花城君執了我的袖子一前一後擠進人群中,花燈暖黃色的光照在他身上映出清淺的光暈,輪廓亦剪影得越發柔和模糊。
今晚出門前沐了浴還換了一套白紗廣袖的係帶衣裙,空氣裏浮動著身上沐浴後的幽香,隱隱約約彌漫在鼻尖滿是清幽。
我向老板借了根棍子往架子上勾了個玉兔的燈籠放在手裏把玩,從兜裏變出一小塊碎銀子付了後便舉在胸前左右端看,燭光透過白色的紙麵映亮了我的麵容和眼眸。
花城君從架子上拿下一朵蓮花燈恰巧轉身,目光不側不斜正正撞進我的雙眸,背著光影我看不清他的表情,隻能看出他臉頰的輪廓和他在夜晚卻熠熠生亮的眼眸。他這麼細細的盯著我瞅,讓我感覺不太自在,胸口卻有什麼別樣的滋味在漫延。他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以為我已經站著睜眼睡了一覺,仿佛在他麵前站著的不是我,而是透過我穿過數千的光景看向另一個他熟識的舊影。
他徐徐說,“若水,這樣的你看著真像她。”聲音是啞澀的。
我不曉得今晚他是怎麼了,似乎忽然變得很是悵然,可明明方才還好好的,怎麼就突然惆悵了起來。
我更不曉得他說的像她是哪個她,猜想也總多不出他風流史的那些個女仙,總之我不大高興,許是被他的情緒給渲染了。
“快看,那裏有人放花燈許願,我們過去看看!”身旁的姑娘三兩成群的向著前麵奔去,我尋著看去原來是人們圍在岸邊將手中的花燈都放進了河麵上許願。
我正愁著打破這尷尬,也拉了花城君的袖子跟著前麵一路拽去,“我們也去瞧瞧熱鬧,說不定有姑娘許個姻緣願你這做月下仙君的也順便可以成全則個。”
“你倒嫌我整日清閑不過來,紫藤花可長在我的園子裏,你讓我如何給她們牽姻緣去。”他苦笑著滿不情願道。
“我聽說之前的月下仙人出門都是帶紅線給人家牽線來著,這多方便,換了你大仙君怎的還換著新鮮的種起紫藤樹來?”
他滿是鄙夷的瞧了我一眼便不再說話,我隻好朝他做了個鬼臉便埋頭向前走。
河麵上已浮了數不清的朵朵燈蓮,芳華豆蔻的幾個小丫頭都將手裏的花燈小心翼翼的落在水麵上,合了手低下頭一臉斐誠的模樣。
我瞧著她們一個個含羞的模樣也知八成是與姻緣著邊的,遂用胳膊搗了搗正望著河麵出神的花城君小聲道,“雖說你自己就是掌管姻緣的,可你從未給自個兒牽過紫藤,不如趁今晚也落上一盞燈了個心願吧?”
他扯了扯唇角,有些似笑非笑,“我哪裏有什麼心願,隻願你往後少給我添些亂便是了。”
我扯了扯他的袖擺,憤憤道,“我說真的,比銀子還真的。就當作陪我許一個吧,可好?”
他低頭看我,眸色深了些,像是在考量我說的話是不是比銀子還真。“好,你先來。”
我提了裙擺蹲下身子,順著水流將白兔燈籠放了水麵上,依了方才那幾個小丫頭的樣子低下頭合起手掌在心裏許了個願。睜開眼望去我的白兔燈已漂到了水麵中央,唔,可愛的一隻白兔子與其它的花燈相比是顯得突兀了些。
花城君彎下身子單手執了他的七瓣蓮花燈放在了水麵上,直了身子隻微微闔上眼便睜開了。
“你許了什麼願?”我問。
“你想知道?”
“嗯嗯!”
“可我沒興趣說。”他現出了他風流的折扇開始搖。
“……”
“你又許了什麼願?”他問。
“你想知道?”
“……”
“你先說我就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