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風似乎是淩冽了些，如葉緣般輕輕劃過桃夭的臉頰，已是哭成了一個淚人兒，卻還在悲傷的環境中抽不回神來。
    “爹爹，暮哥哥已經為你報了仇了。”桃夭抽著鼻子，沒有紙錢，桃夭隻得自己撿了些樹葉堆在一起，算是給爹爹送葬吧！
    點燃了樹葉，燒得噼啪直響，濃煙滾滾，直直衝進雲上。
    暮夜稀在一旁看得揪心，安慰不是他所擅長，隻得默默的站在她身後守著她。他出生起就沒見過娘親，隻是爹爹陪著自己，五歲時拜在玉虛道長門下學道，此去已十一個春秋。
    哭聲漸漸小了，桃夭依然跪在地上，一動不動，暮夜稀看著桃夭那雙血肉模糊的手，心中又是狠狠一揪，上前一步，剛要說什麼，卻見桃夭忽然站了起來，轉身擦幹臉上的淚珠，“暮哥哥，謝謝你幫我爹爹報仇。”
    暮夜稀尷尬的笑了笑，“沒事，舉手之勞，我最看不慣那些欺強怕弱的人。”
    桃夭眨著圓溜溜的眼睛，“那不是人。”
    暮夜稀抽眉，“我知道，反正都不是什麼好東西。”桃夭點頭，心中又想起爹爹臨死前的樣子，眼中落下淚來，暮夜稀看著忙轉了話題，“小桃子，你爹爹也不在了，不如跟我回玉虛門吧，那裏比這裏好多了，有吃有喝，而且有我罩著，絕沒人敢欺負你。”
    桃夭咬著唇，不說話了，隻是低頭攪著手指不知所措的站著，捉摸著要不要跟著暮夜稀走。桃夭不說話，也不點頭，暮夜稀一下慌了，忙道：“小桃子，你一個人在這裏住挺危險的，而且孤零零的，去了玉虛門不但有我，而且還有很多好人，他們都會喜歡你的。”
    抬起頭，淚水汪汪的眼睛直盯盯的看著暮夜稀，心有顧慮，“可是我——”
    “哎呀，什麼可是？”暮夜稀想了想，神秘一笑，“到時候，我求師父收你為徒，師父可是很厲害的，即使在仙門中也算得是屈指可數的人物，拜了師，學了藝，以後就不會有人敢欺負你了。”說著，還指著自己，自豪的道：“你看，我不是把那隻魔熊殺死了。”
    桃夭眼底一亮，暮夜稀說得也對，若是自己留在這裏萬一哪天又來了一隻會吐火的熊，自己定然招架不住，倒不如學了藝，等以後沒有人敢欺負自己了再回來陪爹爹。
    桃夭的沉思令暮夜稀心急如火，卻默默壓低嗓音問著：“怎樣？”
    目光清澈，桃夭終是點點頭，“暮哥哥，我跟你走。”想了想，又似是擔憂的道：“可是，萬一你師父不收我為徒怎麼辦？”
    撓撓頭，這個問題自己倒是沒有想過，暮夜稀現在也管不了那麼多，當今之計是把這個孤零零的小桃子弄下山，不然她定會一個人在爹爹墳前哭，指不定哪日哭瞎了眼睛，或者被魔獸吃了。一咬牙，暮夜稀拍著胸脯保證，“放心啦，你暮哥哥是誰，我向你保證，師父一定會收你為徒的。”
    “真的？”圓圓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那是自然。”努力睜大眼，似乎是證明自己的能力，隻是耳邊卻飄忽著師父的話：夜稀啊，你可是師父的關門弟子，可要給師父爭氣啊！
    桃夭睜大眼睛看著暮夜稀那雙遊移不定複雜的眸子，“暮哥哥，在想什麼？”
    “沒，沒什麼，我們現在就走。”
    桃夭點頭，忽而轉身跪在了爹爹的墳前，音色霎時哽咽起來，“爹爹，桃夭要走了，去拜一個很厲害很厲害的人為師，等桃夭變得像暮哥哥那麼強時便回來陪爹爹。”
    扣了三個響頭，站起來時，眼中又落下淚來。
    “別哭了。”暮夜稀上前慌亂的替她擦幹淚珠，“你爹爹在天之靈會保佑你學成歸來的。”
    “恩！”狠狠的點點頭，桃夭也不再多逗留，跟著暮夜稀下山去了。
    青鸞翱翔在樹林上空，耳畔風聲作響，有了頭次的經曆，桃夭也似乎沒那麼害怕了，手卻抱得暮夜稀緊緊的，生怕一個不留神從青鸞上摔了下去。
    山中植被飛逝而過，桃夭睜著一雙明亮的眸子俯瞰著這片她呆了十二年的地方，青山環著綠水，綠水滋潤著叢林，她翻過了多少次的山坡，跨過了多少次的溪流，今日真的要和它告別時，心中竟是那樣的不舍得。
    那片湖泊像個半月形的碗，靜靜嵌入林中，那個地方，她和爹爹去了很多次，曾經她挽起裙角踩著湖底的鵝卵石抓小魚，砍水藻的樣子仿佛還是昨日之事。
    那時，爹爹總是笑眯眯的在岸邊拾著柴火，每每桃夭抓了一條小魚，爹爹布滿汗珠的臉上都會露出盈盈的笑容。
    隻是今日，那裏這般安靜，物是人非，爹爹不在了，那裏的小魚也沒有了興致去抓，想著，桃夭的眼中竟又落出淚來。淚水從臉頰悄悄滑下，落在了暮夜稀的背上。
    似是不經意的一抖，暮夜稀知道得快些離開這裏，不然這個多愁善感的小桃子定有哭成個淚人，於是拍了拍青鸞的頭。
    瞬間，像是飛了很遠，熟悉的東西再也看不見了。
    大抵是飛了一個時辰，青鸞終是緩緩落在了一片空曠的地方。桃夭從青鸞背上滑下來，站起來睨了睨四周，狐疑道：“暮哥哥，玉虛山到了麼？”
    暮夜稀縱身一躍，失笑道：“哪有這麼快，玉虛山可是在南方，而剛剛我們卻是從西方過來的，別看著西南位置極近，可真要到玉虛山還是要花上一些日子的。”
    桃夭點頭，心底驚了驚，歎道：原來玉虛山這麼遠啊！
    暮夜稀站在身旁，很滿意桃夭吃驚的表情。
    “前麵有一個小城，我們先去城裏給你買一件衣裳。”
    桃夭伸開手，看了看自己破了幾個洞洞的袖子，再低頭看了看一身髒兮兮的模樣，臉紅了起來，自然是不能穿成這樣去拜師父的。
    暮夜稀帶著桃夭去小城買衣裳，當然青鸞隻得呆在這裏等著他們回來，桃夭不懂，問他為什麼，暮夜稀敲了她一記額頭，道：“小桃子，笨啊！你見過哪個去城裏買東西的人身邊跟著一隻怪鳥。”
    桃夭癟癟嘴，她沒下過山，自己的身上的東西都是爹爹下山買的，所以她沒見過城是什麼樣子，但每每問起爹爹，他總會很耐心的跟她講，給她描繪出一座生靈活現的小城。
    桃夭忽然不說話，暮夜稀正納悶，卻忽然想起了桃夭從來沒有下過山，心中默了默，拉起桃夭不禁加快了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