擔憂的眼眸。
    “楠楠，你剛才去哪了？你這個樣子，讓人有多擔心……”
    程楠沒有說話，他繼續向前走著。
    同樣濕透了的父子，擦肩而過。
    一瞬間，身體失去力量，雙手支著牆壁，心跳微弱地，帶著疼痛和窒息感，程楠深深地吸著氣，無助地感受著生命的流逝，逐漸走近死亡的陰影裏——
    “楠楠，你的藥呢？你沒有帶藥？爸爸去給你拿藥……”
    程楠的眼前逐漸模糊。他想，死亡有時是一件幸福的事，什麼也不用想，什麼也不用眷戀，再也不用痛苦。
    帶著絕望地，他合上眼眸。
    “楠楠，楠楠，程楠——”
    男人拚命地喚著程楠的名字，掰開他的嘴，把手裏拿來的藥含在嘴裏，不容分說地渡進程楠口中，舌頭頂著藥丸，唇舌挑弄，使藥丸深入少年的喉嚨深處。
    看著程楠終於做出了吞咽的動作，男人微微鬆了口氣。
    男人把程楠抱回他自己的臥室，脫掉濕透了的衣物，讓他平躺在床上，給他掖好被角，打開空調使室溫保持溫暖，好讓程楠冰冷的身體漸漸回溫。
    然後他關上房門，回到自己的房間，脫力地躺在床上。
    疲憊的男人，看著滿牆的照片和油畫。照片中，油畫中的少年，有著一張幹淨得毫無雜質的笑臉，讓人覺得，看到他的笑臉，仿佛是這世上最快樂的事一般。
    “小程，我喜歡你哦。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喜歡。這麼說，你會不會覺得，我有些娘啊？”
    “程啊，我餓了，前胸貼後背的那種。我餓，餓餓，小程要給我做飯吃。我要——尖椒牛柳，奶香豆腐，百合羹……”
    “怎麼辦，怎麼辦，我今天搞錯日期了，哎呀，長胡子的課啊。他又好對我吹胡子瞪眼了！小程，啊……啊……”
    “約會啊，約會啊小程！我要約會！”
    那時他隻注意到，阿單快樂無憂的笑臉；卻沒有看到，那雙愛著自己的眼眸，帶著柔和的悲傷，也沒有注意到，他一次次地留在袖口的血跡……
    男人，嘴角帶上了笑，看著少年柔和而又悲傷的眼眸，似乎看到了少年純潔無瑕的靈魂。他走近整對著床的那幅油畫，指尖輕輕地觸摸著少年的臉龐，那麼的溫柔與癡情。
    記得自己，時常為了對方的一個吻，輾轉反側，難以入睡。
    “程斌，我們分手吧。”
    直到接到那個電話，程斌才知道，最後的一吻，是吻別。
    ——一吻而別，那樣的殘忍。
    “崎越。”指尖在畫上流連，逐漸帶上瘋狂的意味。“崎越！崎越，你為什麼——為什麼要離開我！崎越！……崎越！我們那麼的相愛啊！哈哈，這個世界上真的有愛情？真的有愛情嗎？你告訴我啊！你告訴我啊！你還在笑，為什麼笑的那麼開心！崎越，不要離開我……好不好？我們永遠在一起。我絕不會讓其他人多看你一眼，絕不……崎越！崎越！你說話啊！——”男人的聲音，帶著懇求，也帶著悲涼。
    月光，被雨水洗滌的更加明亮。帶著冰冷的氣息，鋪灑在程楠的床上。
    程楠，靜靜地坐在床上，孱弱而麵無表情的。
    爸爸，從自己很小的時候，就是這樣。整天對著毫無生氣的畫發呆，傻笑，發瘋……
    媽媽，和他吵架，離婚。他還是那麼眷戀著那畫，和那畫中的人。他親眼看著爸爸，墮落的，在一個又一個少年的身上，尋找著曾經的愛人的痕跡。可是，他最終什麼也沒有找到。記得他那些形形色色的男孩，一起做愛的每一個夜晚，聽著滿帶情欲的呻吟，他就這樣，孤孤單單地坐在床上。自從“芒果”死了之後，再也沒有人，會陪著自己熬過漫長的夜色。
    失眠，憔悴，疲憊，甚至——厭惡。
    並非是否決愛情。如果讓程楠去選擇，他也會選擇放棄自己的愛情。隻是想那個人，不再會為自己傷心，隻是想那個人，更好的生活。
    讓程楠選擇的話，他會選擇離去，悄無聲息的……
    月光，帶著無盡的，冰冷的思念與悲傷。給程楠黑白分明的眼瞳，染上淡淡的冷色。他的唇線微微勾勒，上翹的嘴角帶著解脫。
    眼眸，深情凝望著的紅豆串啊，是那麼紅豔，那麼的紅豔而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