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剛剛匆匆忙忙趕去血液庫的護士又跑回來了，對著在門口焦急等待的另一個護士說著什麼。隻見兩個人臉上的神色都頗為焦急，完全一副慌了手腳的樣子。
    莫伊揚坐不住了，跟這場手術有關的任何小細節對他而言都是至關重要的。他毫不猶豫上前詢問，才知道原來血液庫告急，根本沒有血輸給許唯一。
    “你們在開什麼玩笑？這種時候跟我說血液庫沒血了！”咆哮著對那個護士吼出一句話，怒睜的眼睛都要漲成血色，心底湧起的想要殺人的怒火簡直要壓製不住噴湧而出了。沒血輸給許唯一的後果，是他害怕得連想都不敢想的事。
    “對，對不起。因為許先生的血型是十分罕見的RH陰性血，本來血液庫還有最後一袋的，但是剛才被上一個手術患者用掉了，沒來得及通知我們所以就…就…”年輕的小護士被他身上散發的能生生把人撕了的怒氣嚇得連話都說不清楚，委屈的眼睛裏噙著眼淚，一眨眼就撲簌簌掉了下來。
    “我不要聽任何解釋！等等——你剛才說一一是什麼血型？”原本憤怒得都要接近絕望的人，大腦這才後知後覺的過濾到一個重要詞彙。像突然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他狠狠抓住護士的肩膀，眼睛死死盯住她的嘴巴，仿佛從她嘴裏吐出來的字眼就是決定他生死的命符。
    “R，RH陰性血。”
    是RH陰性血！真的是RH陰性血！一一，你看，我們注定要相愛。連如此稀有的血型都可以讓我們吻合，還有什麼理由不能讓我愛你呢？至上的主啊，你是聽見了我的祈禱對嗎？
    “我就是RH陰性血，抽我的，不管多少都可以！”
    “真的？你真的是RH陰性血？”小護士簡直像要聽見天方夜譚了一樣瞪大了眼睛。原本該是一百個人中間都難找出一個這種血型的人，今天居然一下子遇到兩個。
    “百分百RH陰性。你快點安排輸血。”沒時間理會護士的麵部表情變化。莫伊揚焦躁地催促著她。他隻知道，現在多浪費一秒鍾，一一的生命就多一分危險。他是在跟死神搶時間。
    “哦，好，好。我這就通知醫生，安排輸血。”護士這才晃過神來，進去了手術室。莫伊揚靠著牆壁深深地吐出一口氣。
    一一，不要怕，我就來救你。
    莫伊揚很快便被推進了手術室的小隔間。袖子被高高挽起，纖細的針頭紮進手臂的大動脈裏，鮮紅的血液沿著透明的膠管延伸到被布簾遮住的另一邊。他知道，睡在另一邊床上的，就是他最深愛的一一。就算看不到他的人，可是看著自己身體裏的血液源源不斷地流向他深愛的人的身體裏，想著他的生命或許正因為自己的血而一點點被拉回來，他就覺得無比的安心。
    果然，沒過多久，他就聽到監測生命體征的儀器響起了聲音。緊接著醫護人員的聲音也跟著響起。
    “血壓在回升。”
    “心率在上升。”
    “脈搏頻率正常。”
    ……
    莫伊揚嘴角噙著笑，看向被布簾擋住的另一邊。一一，你會沒事的，我不會讓你有事的。
    “醫生，已經輸了800cc了。”護士擔憂地看了另外一邊的人，提醒手術中的醫生。
    縱然平日裏是個不要命的工作狂，可是一下子抽掉800cc的血，任是莫伊揚這樣年輕氣盛的小夥子也開始有點唇色泛白，心率加速了。
    “我沒關係，抽吧！”連說話的聲音都立刻降了三個調子，剛才還一臉凶神惡煞想要殺人的氣勢完全不見了，莫伊揚隻是倔強著不肯讓醫生拔針頭。而事實上，許唯一確實還需要血。醫生回頭望了一樣臉上已經有點發白的人，權衡了一下，最後還是做了決定。
    “再抽400cc。”
    “好的。”
    答話的是剛才在門口被莫伊揚嚇壞的小護士，現在卻看著他由一隻氣勢洶洶的豹子變成現在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兔子。身體裏的血液還在不斷地通過透明的軟膠管流向許唯一的身體，莫伊揚的意識漸漸有點模糊了起來，呼吸也開始變得緩慢。瞌睡像海浪一樣一波接一波的襲來，他努力睜著眼睛想要看清楚對麵的情況。可是眼皮卻越來越沉重，每一次睜開都像是費勁了周身所有的力氣。終於，在第N次張開又合上之後，他疲累的眼皮再也抬不起來了，昏昏沉沉陷入了一場黑暗的夢魘裏。這是一片純粹的沒有任何光亮的黑暗，四周一片死寂，他努力睜著眼睛仍舊隻是看不見任何東西。
    好想睡一覺。模糊的意識裏生出這樣一個聲音。可是不知道從哪裏又竄出來另外一個聲音，不可以睡覺，一一還在等著你呢！
    對啊，一一，他的一一，現在不知道怎麼樣了。
    強迫自己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雪白的屋頂。稍微動了動手腳，才發現原來自己躺在病床上。
    “手術怎麼樣？”他眼尖的看見那天的護士在照顧他。
    “啊，你總算醒啦！昏睡了那麼久，真讓人擔心。放心吧，手術還算成功，許先生腦子裏的血塊已經清除了。”
    “我睡了多久？”
    “四十八個小時。”
    “那一一現在怎麼樣？”
    “額，你還是先顧好你自己吧。抽了那麼多血，要不是你底子好，早就撐不住了。”護士沒有正麵回答他。
    “情況，不好嗎？”心裏咯噔一下，不好的預感襲來。
    “我要去看他！”莫伊揚將手上的針管一拔，掀開被子就下床。卻不料一陣天旋地轉，又跌回床上。
    “唉，你別著急啊。你失血過多，一定要好好休息的。”護士趕緊過來扶住他。
    “我沒事。”倔強地拂開護士的手，他掙紮著又站起來。
    “好了好了，我怕了你了，我扶你過去。”看著他不顧自己安危心心念念隻記掛住別人的樣子，小護士終究於心不忍。
    “你要有心理準備。手術雖然成功了，但是人一直在昏迷中。Dr。King說可能是因為瘀血在腦部存在的時間太久了緣故，已經對腦部一些軟組織造成了創傷。可能還會有其他的一些後遺症，但這些都要等病人清醒過來了之後才知道。”
    小護士扶著他去看許唯一，一邊告訴他手術的結果。莫伊揚安靜地聽著，心裏卻疼得緊。
    隔著ICU病房的玻璃窗，看著氧氣罩下許唯一安靜的睡顏，想起自己那個黑暗的夢魘，莫伊揚不由地攥緊了十指。
    一一，夢裏那麼黑，快點醒來了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