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史官記〈下〉 去苗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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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實上雲朝然是在苗疆境內追上的蘇碧落兩人,比軒轅預計的要晚兩條邊境線——當然了,這並不是雲朝然的錯,也不是他不賣力。畢竟雲朝然自受訓結業,已經很多年不曾過分動用體力勞動了,他一直是腦力勞動者嘛。所以,當雲朝然累死累活追上兩人還得和蘇碧落打一架時,向來好脾氣的雲右相臉色黑得和鍋底一樣。
“碧落,你住手,你先聽我說!”雲朝然狼狽不堪地抵擋住蘇碧落的攻擊,氣急地吼道。
“放棄吧,區區既不會把金印交給你,也不會隨你回去的!”蘇碧落手持秋泓劍,靈活地攻擊向雲朝然,但也沒有傷害他,他隻希望雲朝然能自行發現他們二人之間的武功差距,然後放棄。藍玨書牽著兩人的馬既沒有上前幫手,也沒有勸架。
“碧落!蘇碧落!!!我沒有要讓你跟我回去,也沒想過要搶走金印!”雲朝然險險挑開蘇碧落的劍尖。連日趕路已經讓自己氣喘籲籲,看來以後即便案頭工作再忙,也需要時常鍛煉。他與這幾人的差距在慢慢拉大呀。
“那你來這裏還有其他事?”蘇碧落眯了眯眼,不敢懈怠地繼續一劍斜劈向雲朝然,但招式中又留了一絲生機,使得兩人的廝殺更像是相互喂招。
“事實上,王上讓我來助你。”雲朝然一不小心沒跟上蘇碧落的節奏,就被他一劍劃破了前襟。低頭看看胸前大開的衣襟,又抬頭看看滿眼都是不信任一副“你在逗我麼”這種表情的蘇碧落,雲朝然也詞窮了。本就不善言辭的他完全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能讓防備心超重的蘇碧落相信自己。
“碧落,停手吧。他說的是事實。”沒想到,在旁觀戰的藍玨書竟然持著笛子往戰圈裏一橫,及時製止了他們兩人的對攻。但此時的雲朝然衣服破了幾道,再加上風塵仆仆,簡直像是個乞丐。
雲朝然有些不滿地瞪了藍玨書一眼,無論從哪個層麵,他都看這位異族人十分不順眼。但他並未逞強地不理會藍玨書的調停,而是率先停了手。
隨即蘇碧落也一臉疑惑地看向藍玨書,停了手。
藍玨書沒管兩人呆蠢呆蠢的表情,輕巧一笑:“你們這樣打,要打到什麼時候去?我都沒用十成力就打斷了你們的喂、招、呢!”藍玨書把玩著侗笛,毫不在意地點破事實。
蘇碧落挑起嘴角,大咧咧地走上前攬住藍玨書的腰,半點沒自覺旁邊還有個觀眾。不懷好意地咬了一口藍玨書的頸項,笑道:“媳婦兒,你似乎有事瞞著區區?”
藍玨書任他欺手纏上來,等他咬了自己以後,才佯怒著推了推蘇碧落的胸口,沒推動,因為本來就沒使多大力。
“喂,蘇碧落,你是屬蚊子的麼,怎麼老愛咬脖子!”藍玨書見蘇碧落神態很危險地瞅著自己,才摸摸鼻子幹笑:“那個,其實,我沒什麼大事瞞著你。”
“哦?”
“就是……其實……你要帶我出逃並打算用金印替我換解藥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
“嗯?”
“是軒轅……王上告訴我的。”還不是很習慣這麼稱呼軒轅,藍玨書有些小小的別扭感。不過看到自家愛人越來越危險的臉色,藍玨書很快就調整過來,一口氣把話說完:“王上告訴我,你那段時間一直在準備出逃的事,他假裝不知道。其實,你的出逃是經過他默許的,所以,你的行動才會這麼順利。”
蘇碧落的臉一瞬間變得有些蒼白,但很快抑製住了。
“所以說,這段時間,你一直在當看笑話一樣看區區?”眯起眼,蘇碧落的手不知何時滑落下來,負在身後。他有他的驕傲,即便再愛藍玨書,這份驕傲也不允許有人踐踏。
這次換雲朝然很閑適地在一旁看藍玨書如何收拾殘局。哼,喜歡看好戲吧,真是自作自受!
藍玨書顧不上身旁看戲一樣的雲朝然,此時他的眼中隻有蘇碧落。
藍玨書慌忙地反拉住蘇碧落的手,原本他打算尋個合適的機會對蘇碧落坦白,可如今這情形,是顧不了這麼多了。沒有天時地利人和,也隻能硬著頭皮上陣,哀切道:“碧落,不是這樣的。我隻是沒安全感而已。我不是故意不告訴你王上召見我的事。我已經打算同你說的,隻是一直沒有合適的時機!”
雲朝然很惡趣味地添話:“你不是故意的,你隻是有意的。你一直都知道你的毒別處都調製不出來,隻有你父王有解藥。你這麼以退為進一鬧,非但能得至少一枚金印,甚至能拐跑我華胥一員大將。嘖嘖,真是居心叵測。好一箭雙雕的計策!”
藍玨書惡狠狠地眼刀剜向雲朝然,可惜成果不著。雖然有著自己的心思,但他卻保證自己絕對沒做此想。
蘇碧落既沒甩掉藍玨書的手,也沒有像之前無數次一樣回握住他的手。他隻是用很冷靜,冷靜到有些可怕的眼光看了一眼藍玨書,再看一眼雲朝然,看得兩人遍體生寒。平靜地開口:“天快暗了,苗疆這的官道和樹林隔得近,不安全,先找家客棧住下再說吧。”
雲朝然心內突突地跳,他這是怎麼了,他本不該是如此尖刻的人。惡意揣測人性像是蘇碧落或是夏子延才會做的事。沒有事實依據,他不該說出如此過分的話。
藍玨書心中也上下打著鼓,他害怕他和蘇碧落之間剛生不久的信任感,就被自己這麼愚蠢地打碎了。
但兩人還是什麼都沒敢說,乖乖上馬,跟著蘇碧落奔向距離最近的客棧。
客棧很有苗域特色,竹篾的吊腳樓,防潮又防蟲。蘇碧落和藍玨書很自然地同住一間房,雲朝然雖然苦澀不滿但也無可奈何地住了另一間。
兩人都沐浴過後,藍玨書十分自動自覺地替蘇碧落梳發。深棕色微微帶點自然卷的長發沒有藍玨書黑中帶藍的頭發順滑,偶爾還需要藍玨書放棄梳子,用手指替他把結打開擼順。
“玨,你對小雲很不滿麼?他怎麼惹到你了?”端坐簡陋的梳妝台前,蘇碧落並沒有藍玨書想象中的怒不可抑。事實上,享受著愛人的頭部按摩,蘇碧落微微闔著目,看上去心情還不錯。
“嗬嗬,沒有啊,哪有。”雖然對待感情一向坦白,但此時此刻,藍玨書完全不敢照直說,隻能打個哈哈妄圖混過去不談。
“還沒有?你那麼明顯地看著他被我打得不行了才肯開口製止,別告訴我你不是故意的。”蘇碧落不以為意地說道。
“他哪會被你打得不行了,你兩明明就是相互喂招相互避讓。”藍玨書抱怨地輕輕扯了扯蘇碧落的發梢。
“嘖,吃醋了?他是區區從小長大的兄弟,我們感情比親兄弟也不遑多讓,我不想讓他受傷,他也不想讓我受傷。這醋你真是吃得毫無道理。”頭皮有點被扯疼,蘇碧落不滿地抬頭看了藍玨書一眼。
藍玨書見自己的醋意被揭穿,幹脆地放棄了掩飾。不滿道:“什麼親兄弟?你把他當親兄弟,他可沒把你當親兄弟。他喜歡你,你看不出來?那眼睛裏的妒火差點沒把我給燒了。”
“哎……我也不是沒看出來。隻是很不想承認。你懂麼?我不想我和他之間的友情變質。”蘇碧落無奈地歎氣。
“好了好了,你也不要心疼。我不是在他還挺得住的時候就出來製止了麼?”藍玨書心虛地擱下梳子,從背後攬住蘇碧落的脖子。這個男人,他越想把握住,就越患得患失。一趟華胥之行,讓他知道這個男人還有不少人在肖想,在窺視,讓他十分、十分不舒服。恨不能綁住他,日日夜夜不分開,絲毫沒有安全感。
“唔,老頭子什麼時候召見你的?”蘇碧落任由身後的人環住他,他能感受到藍玨書的不安,但他毫無辦法。信任感並不是一朝一夕能培養出來的,事實上,他自己也有類似的不安,但他不想輕易打碎了這份來之不易的信任感。所以,他想試著信任藍玨書,試著與自家愛人努力維持住這份剛剛萌芽不久的信任感。如果有機會,他還想著兩個人能夠建立更穩固更深厚的信任感。就如同當初君九與雲若安一樣,即便經曆了他的各種挑撥離間,還能走到一起,彼此深愛,彼此信任。
身後的人一僵,藍玨書扯動嘴角,該來的果然還是會來,再怎麼也逃避不過去。
“大概……就在你忙著準備出逃事宜的時候吧。”藍玨書慢慢回憶:“王上召見我的時候,我也很詫異。畢竟,如果他想召見我,我進王宮的第一天他就該傳召了,沒必要拖到那時候。所以我一直在想我那時候有沒有做些什麼不恰當的舉動,觸動他。”
蘇碧落拍拍脖子上的手,溫柔地說:“那時候,你很惶恐吧,也來不及通知我。”
藍玨書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蘇碧落無聲地笑了笑,道:“我一直在相信著你。”
藍玨書瞬時被這句話溫暖了,原本不安的心也漸漸平穩了下來。
“王上說,你的行動是他默許的,他一如既往地信任你,他雖然不算信任我,但他可以掌控我,我的行為都在他掌控中。華胥的王果然很可怕。”藍玨書下巴擱在蘇碧落頭頂,輕描淡寫地繼續說道:“哦,對了。我在他麵前以聖父之名起誓,我一生都不會辜負你。”
蘇碧落感受著身上的重量,心中充滿感動。他當然知道,以聖父之名起誓,是苗族人規格最高的誓言。聖父是他們共同的信仰,苗族人對聖父誓言的重視,遠不是中原人能夠理解,能夠媲美的。他對藍玨書的信任,果然沒做錯。
“我就說,這次出行也忒容易了點,果然還是逃不過老頭子的眼線。不過我也懶得想這麼多,反正隻要出來了就好嘛。看來老頭子是看出來我這次太急躁,有些欠考量了,才會派小雲來,既是幫助我也是製衡我。”蘇碧落摸摸下巴,倒是不怎麼在意軒轅的事。反正他從小就逃不過軒轅的五指山,都已經習慣了。
“哦對了,我和小雲真的沒什麼,媳婦兒你別多心啦。”蘇碧落笑眯眯地突來補充。
“蘇、碧、落!誰是你媳婦!我早晚要反攻!”藍玨書一把勒住蘇碧落的脖子,咬牙切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