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史官記〈下〉 藍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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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一同回到藍隨風的寢殿,藍隨風揮退所有的侍女,待侍女均退下後,才朝藍玨書揚起一抹讓人難以拒絕的笑靨,眼裏卻有一行淚緩緩流下:“阿書,你能不能抱抱我?”
藍玨書恍惚間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藍隨風也是這樣仰起臉笑著哭,對自己說:“母妃不在了,我好害怕。阿書,你能不能抱抱我?”
藍玨書眼角有點酸,臉上浮了個真真切切的笑,好像時光未曾流逝,期間並沒有發生那麼多讓人無奈卻又無法抗拒的事。
藍玨書緩步走上前,俯下身子,一把抱住了藍隨風,頭埋在他的肩窩。聲音悶悶地,輕輕地,既委屈又難過:“阿哥,阿哥……”
藍隨風反手回摟住藍玨書的脖子,泣不成聲:“阿書,對不起,對不起。都是阿哥不好,阿哥沒用,救不了你。”
藍玨書抱住藍隨風的手緊了緊:“沒關係,不關阿哥的事。是我自己不好,沒有完成父王交代的任務。”
藍隨風道:“三年了,我一閉上眼就會想起你,想你在水牢要怎樣活下去。我次次都向父王諫言求他放你出來,可阿哥沒用,不善言辭,次次都被父王駁回。我好害怕,越來越害怕,怕你和母妃一樣永遠離開我。阿哥很沒用是不是?”
藍隨風眼中的熱淚撲簌簌不住滾下來。中原聖賢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宮裏的老師也時時以王子風範教育藍隨風。藍隨風卻管不了那麼多,也不想管那麼多。看到打小就可以疼愛更可以依靠的阿弟還好好地活著,此時此刻,阿弟就在他麵前,真真切切,怎能讓他忍得住落淚?
“阿書,你還活著,你真的還活著。此時此刻,我觸到了你的體溫,才敢真的相信你還活著這個事實。水牢那麼冷,你怎麼捱過來的?我不敢想,我從來不敢想,又忍不住不想。”
藍玨書的眼眶也是微紅,但被緞帶遮住,所以藍隨風看不到。
“阿哥,不要再問了。不管怎麼說,隻要有阿哥在,無論怎樣,我就會捱過去。我答應過姨娘,會一輩子保護阿哥。我答應過的,我不會失信。阿哥別哭了,哭成大花貓就不俊了。”
聽到這話,藍隨風方才破涕而笑,道:“阿書還是像以前一樣最能逗阿哥開心。好了,我不哭了。再哭豈不是讓阿書看笑話。”
藍玨書將藍隨風推近窗簷。
白色的窗幔微微輕蕩。冬季的冷光打在兩人身上,帶不來一絲溫暖。
“阿書,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話要對我說?”長久的沉默過後,藍隨風非常體恤地先開了口。
“阿哥,如今你雖隻是王子,但父王隻得你一個王子,王位遲早是你的。身為未來的一國之君,阿哥可有想過我們苗疆百萬子民的將來?”藍玨書雙手搭著藍隨風的輪椅椅背,看著寢殿外頭似遠似近的天山白雪。
“阿書,你怎可這麼說!”藍隨風慌忙扭過頭看了看還關的好好的寢殿門,才稍微放下心慎重道:“阿書,父王尚在,王位傳承之事以後萬不可說。若是被人聽見,以為你我覬覦王位就不好了。”
藍玨書微微一笑:“放心吧阿哥,寢殿中隻有你我二人,可盡言矣。父王越來越被野心蒙蔽了雙眼,將要把我國推進不複深淵,苗域如今危在旦夕。”
藍隨風抖了抖嘴唇,道:“阿書休出此言。父王高瞻遠矚,為了我苗疆將來萬年基業,才與中原諸雄一較高下。如此大誌,我們當竭力支持與他才是。”
藍玨書久默後長歎一聲:“阿哥真是做如此之想麼?”
藍隨風默歎:“哎,苗疆如今危如覆卵我如何不知。先不提華胥軒轅家如何勢大隱有吞並八荒之氣勢。就算是如今與父王共謀的錦瑟東方家,豈是易與之輩。就算父王力挫此二國進得中原,曆代皇後之國風暖豈會同意我苗域主宰中原,而中原千萬民眾素來視我苗域為化外之民,蠻夷之人,又如何會甘心被我國統治。”
藍隨風仰起頭看了一眼麵上神色不定的藍玨書一眼續道:“就像你在殿中勸誡父王時說的那樣,若中原此時隻剩暴君,黎民皆苦還罷了,我國能有半點機會逐鹿中原。而如今中原尚有明主,再如何爭霸也是中原人內部的事,我國是半點機會也不會有。可是如今的父王,想來也聽不得我們一勸,我也無計可施啊。”
“阿哥,如果你做了王上,你又會如何?”藍玨書兀地發問。
“大概會冷眼旁觀,待天下已定,再向新王俯首稱臣罷。”回完了話藍隨風才反應過來,連忙道:“父王精神十足,如何會輪到我做王?阿書莫再提此事,給自己惹來禍端。”
藍玨書溫笑安撫道:“阿哥莫慌,我也隻是隨口說說罷了。”雖口作此言,藍玨書心中卻是想道:阿哥,我不會讓父王置苗疆子民於不顧,成為他野心的犧牲品為他陪葬的。但想必之前父王肯定布置了許多人事惹惱了華胥。不然以蘇碧落的性子也不會煩不勝煩地寄來那本《史官小記》示威。不,以蘇碧落的個性,那不是示威,而是警告苗疆,別在他眼皮下搞些無用的勾當。讓得他騰出手來對付苗疆,說不定會嫌麻煩將苗疆徹底整得永不能翻身。如今我勢必還得為苗疆的將來埋下個人情。這次任務是個絕好的機會。我一定要讓華胥將來對苗疆能網開一麵。父王的事,待我任務歸來再做打算也好。
想到此,藍玨書便又安撫了幾句換了話題:“阿哥,任務將近,我也就懶得讓人整理出我自個的寢宮,任務之前,恐怕要住在阿哥這裏。我在水牢三年,身體大不如前,恐怕得將養段時日。如果有叨擾阿哥之處,還請阿哥諒解。”
沉重的話題過去,藍隨風也有心思開玩笑:“我們兩兄弟難道還分彼此麼?何來叨擾之說。難不成阿書會將我吃垮不成?阿書好生住著,回頭我讓下人多燉些補品吃食給你補身子。”
“如此,就勞煩阿哥了。”
兩人相視而笑,溫語話情叨叨不提。